嗡…！</p>
嗡……！</p>
嗡………！</p>
以冲天而起的血炁之柱为中心，一圈又一圈的血色气浪爆散，整座烈阳城，皆是处于剧烈晃动之中，大地更是疯狂震颤。</p>
这城中地面此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道又一道裂缝于震颤中乍现，短则丈宽，长达数十丈，汹涌血煞从这裂缝中喷出。</p>
原本就已经崩碎的楼阁废墟，成片坠入裂缝之间。</p>
血炁之柱，大地震颤，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p>
当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血炁之柱亦是已然消失，烈阳城的上空，流云划过夜色，更是看不见分毫血炁，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p>
入夜拂起的瑟瑟凉风，卷起城墙门前的飘零落叶。</p>
纵眼望去，月色星辰之下，这座历经百年沧桑，七代嬴君的大嬴王都，似乎还是曾经那般威严繁华，还是曾经那般向天下人彰显着属于大嬴王都的气派鼎盛。</p>
咿…轰…</p>
烈阳城巍峨正门，此时缓缓开了。</p>
当门开的这一刻，城外盯梢的诸多探马都是瞳孔猛缩，皆是屏住呼吸，紧盯着这大开的城门。</p>
透过这城门之缝隙，这些人能够看到一道身影，似是少年，离地半丈，悬空凌于这一道苍龙大街之上。</p>
黑金帝袍，遍身如墨，那少年面庞缓缓抬起，竟是与始皇禹政的模样一般无二。</p>
唯有那双眼，不再是先前那般深邃若浩瀚星辰，而是一双血眸，其内暴戾杀戮之意毕现，令人一眼望之，心神胆寒。</p>
当这道身影映入眼眸的刹那，这些盯梢的探马都是纷纷勒转马头，以此生最快的速度狂奔，朝已经后撤五十里的大军追去，将消息禀报给姜越。</p>
烈阳城五十里外，沿河之畔，军帐连绵，吃过晚饭后的士卒，皆是归帐休息。</p>
中军大帐之中，姜越与阿一围炉烤火，其上温着一壶酒。</p>
“老姜，接下来什么打算。”</p>
少年阿一提壶倒酒，先是给姜越倒了一杯，开口问道。</p>
炉中火焰烧着，噼里啪啦作响。</p>
闻言，姜越眉头微皱。</p>
说实话，对于‘打算’这个问题，他现在其实也很是迷茫，已经没有什么好的打算了。</p>
当年始皇发动一统天下的灭国之战时，他想的只有征战，攻破眼前的每一座城，每一个国，为他的君王扫平天下。</p>
等到大嬴盛世之时，他想的只是做嬴廷的一根柱石，为大嬴守好边疆，世代镇守。</p>
待妖人乱国，公子明宣赴魔之后，姜越所想的无非是用手中军权，换回妻儿，保族人命安。</p>
而妻儿族人命殒妖人之手，始皇帝又重新归来，姜越心中所念，便是助始皇重掌烈阳，再收归四海，重现大嬴之盛世。</p>
可是现在…</p>
短短的一年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连他这位历经百战的铁血腕帅都有些麻木了。</p>
姜越端起阿一所倒的酒，一饮而尽。</p>
当下之境况，摆在姜越面前的选择，算起来其实只有两个。</p>
继续在这里等，等始皇帝出现。</p>
带着手中这七十万大军继续离去，寻这天下间一处富庶之地，划地为王。</p>
只是，姜越感觉到累了。</p>
已过知天命之年，再加上最近这一年的经历，早已身心疲惫。</p>
“小子，你不是一直想去东海之畔练刀么，待此番事了，我便带你去。”</p>
姜越看向阿一，笑着拍了拍阿一的脑袋，这笑容很是宠溺。</p>
于现在的姜越而言，在妻儿被屠之后，这少年阿一已然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为亲近之人。</p>
少年阿一虽是刀王太河的传人，但在成为刀王太河传人之前，阿一还是姜越的半个义子，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姜越从未说过要收他为义子，阿一也从未承认过姜越是他的义父。</p>
不过军中将领，尤其是姜越从边军带来的亲信们，都深知这一点。</p>
当年，刀王太河重伤被姜越所救，自此刀王太河便是成为了姜越府上的首席门客，在发现了阿一存在之后，便是收其为传人，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p>
“真的？！”</p>
阿一听闻此话，眼中喜色雀跃，差点没原地蹦起来，手中酒壶一颤，酒液落入炉中火，蹭的火苗又高了几寸。</p>
“看你这幅没出息的样子。”</p>
正在这时，大帐之帘被掀开，有着探子脸色急促的快步入内，单膝跪地。</p>
“侯爷，陛下出了烈阳城！”</p>
一句话出，姜越拿着酒樽的手，微微一颤。</p>
整个中军大帐，亦是陷入短暂的沉寂。</p>
显然，姜越对这个消息有些意外，就先前烈阳城那境况，他心中更倾向于始皇走不出烈阳城，若不然他也不会下令撤军五十里。</p>
“知道了。”</p>
姜越摆了摆手。</p>
这探子再次行礼，随后快步折身离去。</p>
“小子，老实待在帐内，自即刻起，没我的军令，伱哪里都不能去。”</p>
言罢，姜越放下酒樽，起身披甲，折身便是往帐外走去。</p>
“老…”</p>
阿一想要跟上，然而脚刚抬起又下意识退了回去。</p>
这么多年跟随于军中，他早已经习惯了听从姜越之令行事。</p>
月夜流转，数个时辰之后。</p>
烈阳城外，数万铁骑奔腾而至，骤然连绵吁声停留，只因迎面月色下有着一道身影的出现。</p>
“侯爷，那是…”</p>
姜越身侧的将领们一个个都是瞳孔猛缩，他们自然都是看到了城墙之下的这道身影，也看到了这道身影所着之黑金帝袍。</p>
但是其身上那股阴冷气息，让他们心神惧颤。</p>
让他们感觉，这眼前之人，明明是始皇帝，却又不似始皇帝。</p>
纵是姜越，亦是如此。</p>
而就在这时，迎面这道身影抬起了头，那血色眸子，让所有人心头更是一凉。</p>
…………………</p>
新墓松三尺，空阶月二更。</p>
深夜，亥时。</p>
七十万大军之中军大帐，少年阿一望着眼前的帅印，望着眼前站满整个军帐的将领，脸上的少年气顷刻间褪尽。</p>
就在一刻钟前，姜越与三万铁骑被始皇帝吞食的消息，已然传来。</p>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的名字不再是阿一，而是叫做姜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