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万里残宵梦，犹听烈阳战鼓音。</p>
若雷鸣，若风嚎，若九霄云动，百万嬴军携气吞万里之势，朝着烈阳城发起猛攻，最前方的十数万黑龙铁骑，黑甲铁面，手中所持的皆是特制长刀，于微曦晨芒下泛起红芒。</p>
而在这先锋铁骑之后，则是紧随而至的二十余万肃杀边军，百战之兵，手中皆是染过淋漓鲜血，合聚凝成的煞气，亦是风云都为之颤动。</p>
再往后，才是那五十余万的随杀之军。</p>
从这排兵布阵之上来看，将黑龙铁骑与百战边军放在军阵最前，可见对于这一战，始皇帝已然是倾注了当前手中所有。</p>
出手便是最强之阵！</p>
势要，一战定胜负！</p>
大军铁骑滚滚，伴战鼓厮杀之音轰鸣。</p>
轰轰轰…！</p>
同一时刻，这烈阳城的所有城门，刹那齐齐洞开。</p>
数之不尽，宛若涨潮海浪一般，一望不见尽头的血眼魔物，从城门、从城墙、从烈阳城的任何一处汹涌冲出，顷刻间便是与嬴军混于一处。</p>
厮杀，战起。</p>
祭旗坡之上，楚辞与石开火并马而立，从此处能够纵观整个战场的局势变化。</p>
“这么打下去，嬴军必输无疑。”</p>
石开火望着厮杀战场，琢磨了片刻，摸了摸下巴说道。</p>
“我虽非兵家，却也能看的出来这局势走向，烈阳城中涌出的魔物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这些魔物虽然单体实力都不强，但是一只只都极其难以斩杀，除非是斩去头颅，不然就算是缺胳膊断腿依旧是搏杀不止。”</p>
“现在看嬴军还能挺住，可厮杀时间一旦拉长，败势就会显现。”</p>
而此刻，于楚辞的怀中，小白的小脑袋亦是从大氅下伸了出来，双马尾藏在大氅之下，一脸呆萌的挂在楚辞脖颈位置，望着前方的厮杀战场，灰白眸子的大眼睛一眨一眨。</p>
在她的嘴中，叼着的那只雪白怜鼬亦是丝毫不怕，嗅了嗅风中掠过的血腥气，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睛，同样是盯着混战疆场。</p>
“嗯。”</p>
楚辞点了点头。</p>
对于石开火这番对战场局势的分析，他表示赞同。</p>
就从方才嬴军与烈阳城中魔物接触的瞬间，从第一阵厮杀中就能看出明显迹象。</p>
旷野搏杀，尤其是当厮杀进入白热化之后，所谓的军阵便是失去了原本的效果，只剩下将士浴血奋战的坚韧意志。</p>
从双方初步接触后的厮杀结果来看。</p>
一骠黑龙铁骑，拼死可斩杀一只半魔物，一个百战边军，可与一只魔物同归于尽，而那些自地方汇聚的军队，单兵实力比之黑龙铁骑和百战边军则是差了甚多，基本上需要两三人才能做到拼掉一只魔物。</p>
而这，仅仅还只是刚开始。</p>
随着厮杀持续下去，嬴军必然会陷入人倦马疲之中，而魔物魔躯的耐性比人之血肉强太多，这个数差必然会伴随时间推移被不断放大。</p>
纵然，完全忽略后续的数差拉大，就以嬴军一直保持全盛状态来算。</p>
当下嬴军之中，白鬼率领的黑龙铁骑不过十数万，姜越麾下的百战边军数量亦是只有二十余万，就算这两部分战力全数拼光，至多也就能拼掉四十余万只魔物。</p>
而从烈阳城中涌出的魔物，去掉四十万，这战场上至少还有六十余万魔物，那些战力微末的地方军队，断然不可能是这六十余万魔物的对手。</p>
如果只是单独从这个数量角度来分析，始皇在这个时候发起正面硬刚的大决战，等于是直接锁定了败局，实属不智之举。</p>
‘他的依仗是什么。’</p>
楚辞虽然与始皇帝接触不多，最为接近的一次还是在梅花坞的一战。</p>
这始皇禹政能够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纵然是有着嬴国历代先王的百年国本积累，但其个人的雄才伟略才是四海合一的核心关键。</p>
始皇之智商与战略观，绝对是天下翘楚。</p>
连石开火这个兵家棒槌都能看出的门道，始皇帝不可能没有事先预测，更不可能不知道于此刻贸然发起决战，将会大概率迎来大败。</p>
既知道，依旧强攻。</p>
除非，他有什么底牌未出。</p>
“吴福这个不人不鬼的妖人，不得不说，搞事情还真他娘的有一把刷子。”</p>
石开火望着战场肆虐的魔物，这上百万的魔物竟是没有丝毫乱象，如军队一般成建制，皆是迎战而上，显然是被一股力量操控着。</p>
“早就听说这妖人有着能控制魔物的法子，但没想到竟然能够做到一次性操控上百万魔物，当真是人变态，手段也变态。”</p>
对于云中君能够操纵魔物的法子，自登仙楼开始，楚辞便是特意去花心思研究过，不过最后都没有得到分毫结果。</p>
并且这操纵魔物的法子，只掌握在云中居这死人妖一个人手中，就连昔年得云中君信任的大司命，亦是不知分毫。</p>
以楚辞来看，或许唯有当他拿下云中君的那一天，这个悬于心中的问题才能够有答案。</p>
石开火话音，刚落。</p>
嗡~！</p>
战场之上，突然间有着一道筝音响起，穿风破云，竟是能够刺破擂鸣战鼓，落入战场上的每一只耳中。</p>
“谁在战场乱弹琴？！”</p>
石开火闻声一愣，他的音乐细胞基本等于零，听不出这曲调优劣。</p>
“并非琴音。”</p>
楚辞眉头微微皱起，风盐小院的这段岁月，他昼夜与青雅相伴，朝饮流水晚攀高山，再加上自身本就对音律有所研究，是否为琴音，耳听可辨。</p>
方才这战场上传出的乐音，虽说听起来很像琴瑟，但绝非是琴。</p>
对这乐音细细品之，其音色似是介于筝与琴之间。</p>
“在那边！”</p>
随着石开火音落。</p>
楚辞应声望去，看向战场正对烈阳城正门的一处高坡。</p>
在那高坡之地，有着两道身影。</p>
其中一道楚辞并不陌生，另一道，则是未曾见过。</p>
一人负手而立，其身所着的那一袭黑金帝袍，向天下人彰了他的身份，始皇帝禹政。</p>
而另一人，则是跪坐于地，其身前搁置着一方楚辞并未见过的乐器，模样似是琴，细致处却又不同，当下飘悬于战场上的铮铮之音，便是从这乐器之中散出。</p>
“东方渐离。”</p>
楚辞并不认识，但是石开火这位墨家统领，几十年的江湖不是白混的，一眼便是喊出了名字。</p>
“他怎么跑这来了？！”</p>
‘东方渐离。’</p>
楚辞虽然不认识东方渐离，但是对这位被世人誉为大乐师的生平倒是很了解，用两个词形容：风骨，高雅。</p>
之所以会了解的原因也简单。</p>
东方渐离是青国人，更是青雅乐理上的老师。</p>
风盐小院的这段缠绵缱绻，有时合奏高山流水之后，余味闲聊，青雅便是与楚辞数次提及过她的这位老师。</p>
这击筑之音，不对劲。</p>
楚辞望向东方渐离与始皇所在，又是看向这厮杀已然入了白热化的战场。</p>
随着弦音飘曳战场，那些原本若军队一般成建制冲杀的魔物，此刻建制竟是隐隐有着紊乱之势。</p>
这便是说明，东方渐离奏起的击筑之音，正在剥离云中君对这百万魔物的掌控。</p>
筑音高昂，初听如铿锵刀剑，再听又透着儿女情长，缠绵江湖，令人不由沉浸其中，东方渐离的大乐师之名，果然名不虚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