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绥闻言含笑抬眼扫向方才带头闹事的学子道:“不知这位锦衣官服的学子是何人?”</p>
那学子对上李绥的打量,不由眼神飘忽,心虚地躲避了几分,只听得一旁的崔长史出声道:“回王妃,这是亳州解刺史的二郎,景辉。”</p>
李绥淡淡“哦”了一声,心下顿时明白,难怪如此张狂,竟是堂堂刺史的儿子,若无赵翌,那这亳州便该是那位解刺史的天下了。</p>
“今日我本来看看,州学可还有其他所需,我都可尽我所能,但方才的光景倒教我有两个不请之情,还请长史应允。”</p>
听到李绥的话,崔长史自然是颔首道:“王妃请讲。”</p>
“这第一件——”</p>
说话间,李绥走到小男孩儿面前,环看众人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到那解景辉道:“这孩子与我甚是投缘,日后便请州学在这讲堂之上再设一席。”</p>
此话一出,众人惊呼,那解景辉更是想也不想地反驳道:“州学向来只收州郡县官宦贵族子弟,如今能接收那些庶出子已是宽仁,如何能让我们与这般低贱身份的平民子同堂而坐,简直是莫大的污辱!”</p>
听到解景辉的话,不少的学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无需想便是他口中那些贵族宦官庶出子弟,李绥听到此话并未生怒,反而淡然一笑道:“不破不立,这规矩是人定的,既如此便能改。”</p>
说罢,李绥斜眸看向解景辉道:“我的夫君是亳州总管,我是天子亲封的一品荣国夫人,今日便是令尊在此,我也是说得上话的。”</p>
而他,是不敢也不配反驳的。</p>
后话虽未出口,但弦外之音早已自李绥冷笑的眸光射出。</p>
“所以我今日不仅要破了这规矩,让他登堂入室,更要这州学日后都打开正门,可接纳所有愿意入此地学习,且能通过考核的天赋学子!”</p>
此话一出,便如惊雷炸开,不同于众人的议论纷纷,此刻一旁的崔长史眸中却是携着少有的激动和赞同。</p>
“若诸位觉得如此委屈了你们的身份,我自无法为难,那么我便只能小气一回——”</p>
听到李绥的话,众人都停下了窃窃私语看了过来,未曾想接下来李绥竟含笑说出了极具威胁的一句话来。</p>
“先前我将我李氏收藏的古籍既能赠与贵地,那么我亦有权悉数收回,到时我只收这孩子为学童,让他一人博览这全书,如此你们在学堂读你们的书,他在雅园读他的书,这便互不相扰了罢?”</p>
李绥话尽,在场这些求学若渴的学子顿时如被人威胁性命一般慌张,要知道陇西李氏曾是世族之首,这经历历朝历代所传下来的古籍,皆是无价之宝,若就这般错过了,便是他们一辈子也再不得一睹了,他们万万没想到面前的御陵王妃竟能如此坚定。</p>
“王妃说得对,孔圣人言,有教无类,如今王妃决心改制,便是泽被更多寒门弟子,实在是我亳州学子之福,我等愿如王妃所言,与更多寒门学子同堂受教,登堂入室。”</p>
见有一人上前来附和,其余的学子也连忙回过神来,跟着一起行礼附和。</p>
“王妃之心,老朽敬服。”</p>
眼看崔长史也行下礼去,李绥含笑道:“如此自今日之后,还望诸位戮力同心。”</p>
说罢,李绥又看向方才那言辞犀利的教授,直看得那教授颤抖着跪地惶惶不安求饶道:“方才是下臣不知王妃身份,求王妃恕罪——”</p>
“读书人皆有一身傲骨,更何况是为人师者,学高为师,身正为范,不知教授这二者担得起哪一个?”</p>
看着面前抖如筛糠的教授,李绥转而对崔长史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这位教授连自身的道尚未看清,只怕也无法传道于他人,日后我州学教授、学官,不仅要看学问,更要看品性、德行,长史以为如何?”</p>
“王妃所言极是。”</p>
说罢,崔长史看向那教授正色肃穆道:“范教授德行亏损,无法正位此职,自即日起剥去教服,自行离去罢。”</p>
“王妃,王妃,长史,长史,我错了,我错了——”</p>
然而不等那范教授狼狈求饶,便有守卫将其草草架了出去。</p>
“今日扰了诸位学子上课了,你们继续。”</p>
见李绥如此说,崔长史从旁出声道:“王妃到来,那便由老朽引王妃看一看这学府。”</p>
“好。”</p>
李绥说完转头看向那个小男孩浅笑道:“今日起,你便可安心在此处求学了。”</p>
“十八谢王妃恩德,愿结草衔环,此生不忘。”</p>
十八?</p>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李绥沉吟片刻,瞳孔忽然一震,脑海顿时千回百转绘出一人来,再看向男孩不由掩下心中激动问道:“你姓?”</p>
“回王妃,我姓韩。”</p>
此话一出,李绥心弦轰然为之一动,瞳孔看似平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小男孩,实则眸底早已是噙着与故人再逢的激动与感慨。</p>
韩十八——</p>
竟然是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