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从李招娣手里夺过碗，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p>

随着鸡蛋的个数，老头的脸就像是红绿灯似的不停变换颜色，最后停在了红色，他气势汹汹地朝着崔俊兰道：“老二家的，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还没死，这个家还有规矩！”</p>

刚才还笑眯眯的李招娣忽然就变成了墙头草：“俊兰，爹说的对啊，都是一口锅里吃饭，你咋好意思开小灶？这把我们往哪搁？总也该和爹说一声。”</p>

崔俊兰的声音低低的，还夹杂着哀求：“爹，大嫂，悦悦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我就想给她吃个鸡蛋补补，不是想偷……”</p>

他们这一通吵吵，三个屋里的人都出来了，东屋出来个国字脸面相老实的男人，手里牵着一个白白胖胖约莫十岁的男孩。</p>

西屋的赵丰年表情阴郁，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p>

中间主屋里出来一个五六十的老太太，皮肤黝黑，脸颊凹陷，双鬓斑白，后边跟着出来一个五官还算周正，但是眉眼之间的神态总透着那么股猥琐的青年。</p>

赵悦在心里边给他们排了排，大概猜到他们的身份。</p>

老太太李明秀说：“老头子，就少了一个鸡蛋，又不是啥大事……”</p>

“怎么不是大事？怎么不是大事！”这话不知怎的刺痛了老头，老头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吼起来：“没经过我的同意，那就是偷！今儿能偷个鸡蛋，明儿是不是就能把我们赵家偷光？后天就能出去偷人！”</p>

这话说的太重了，一时之间，院里一片寂静，只有崔俊兰的小声啜泣。</p>

她又何尝不知道拿鸡蛋前该去问问？可问了公爹就会同意吗？老大家的赵刚是个小子，一天早晚两个鸡蛋供着，她的孩子们却许久连鸡蛋的味都没闻到过了。</p>

崔俊兰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悲哀。昨天那么大动静，她的孩子差点被打死，没有一个人来问问，今天却因为一个鸡蛋被一群人兴师问罪，人命就真的连一个鸡蛋都不值吗？</p>

李明秀眼瞅着隔壁邻居站在墙根下边听热闹，连忙像赶鸡一样，伸手把一群人往屋里赶：“回屋里说，在院里边嚷什么？不怕别人听笑话？”</p>

所有人都被赶进了主屋，一下子不大的房间被挤的满满当当。</p>

屋子里还有一股劣质烟草混杂着老人体味的味道。</p>

“老二，你看看你娶的是什么媳妇！”赵老头赵财福的小气是整个村里出了名的，屁大点事都能上纲上线：“自个儿家里边出了家贼，以后我还咋管这个家？”</p>

赵丰年打老婆一是自己性情暴躁，二也是家里这些人没少推波助澜。赵老头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丢脸，习惯性地就要抬手打崔俊兰。</p>

就在赵丰年的手触及崔俊兰的头发的时候，忽然从旁侧里伸出来一只小手，竖成手刀模样，在他的臂弯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p>

看着没多大力气，赵丰年却觉得手臂一麻，触电般地收回手。</p>

“爸……你的胳膊不疼了？”这个轻飘飘阴森森的声音忽然从他身边飘过来，赵丰年一愣，脸刷地一下白了三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