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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卷1、争嫡(六千字毕)(2 / 2)

婉兮轻轻垂首,“可不是嘛。热河是山城,比京师还要冷得更快一些;坝上草原吹来的朔风,总是先到热河。”

“纯姐姐身子弱,今年八月皇上万寿时,纯姐姐却还要坚持亲自从宫里给皇上去送贺寿的饽饽……这一路上奔波,在热河必定又受了寒气去。”

那会子因为婉兮和多贵人都怀着孩子,不能走动了;故此八月十三皇帝万寿节前夕,婉兮和宫里都预备了贺寿的饽饽等,要由宫里送到热河去,还是纯贵妃坚持一定要去的。

那会子婉兮虽说也有心拦着,可是一来她自己的身子也已经沉了,二来——她听说纯贵妃是叫三阿哥永璋护送着一路去的。

都是一颗当娘的心,纯贵妃宁肯拖着绵弱的身子也要一路向北去热河,这便都是为了永璋。婉兮明白这份儿心意,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纯贵妃与永璋一路奔波送了贺寿饽饽去,在避暑山庄过完了圣寿节,八月十六日待得皇帝从避暑山庄起驾赴木兰,纯贵妃便又一路由永璋护送回京。

纯贵妃在避暑山庄经历了什么,婉兮并不知晓;只是,即便纯贵妃那一路而去,可是皇上还是在十二月里,正式下旨叫永瑢出继了。

纯贵妃凝望着婉兮,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半晌还是垂下眼帘去,攥紧了婉兮的手。

“……不是天冷,是心寒。我以为我那样折腾一回,说不定能叫皇上心软一点儿。可是,呵呵,你也瞧见了,十二月里叫永瑢出继的谕旨,还是下了。”

婉兮抬起头,宽容地笑了笑。

“纯姐姐那一去,又何尝不是为了皇上。那是纯姐姐对皇上的心意,便不一定都非要与孩子们关联上的。”

纯贵妃也是微微一警,抬眸认真望住婉兮,郑重点头。

“你说得对,我这是病糊涂了。我那是为了去给皇上贺寿,拖着同样病弱的永璋去,也只是因为他也有心向皇上尽儿子的孝心罢了。”

婉兮这才含笑点头。

纯贵妃却忽地一把拽过婉兮来,叫婉兮凑近她嘴边。

她极轻极轻地道,“……也多亏是我在八月间去过一回热河。等九月里,你和豫嫔的孩子前后出事,我才隐约回想起来,我从避暑山庄回宫,队中便有几个和尚和道士。”

“他们原本也是奉旨到避暑山庄给皇上贺寿,兼祭月之礼时做法事的;皇上起銮赴木兰之后,他们便也跟我一起从避暑山庄回京。”

婉兮一怔,惊愣望住纯贵妃,“纯姐姐的意思是,九月初一当天出事,‘瑞应宫’里的太监道士,是在八月间到过避暑山庄的?”

纯贵妃点头,“所以啊,别看你们九月出事的时候儿,是有人不在宫里。可是八月间那几位在热河的,却也可能见过那几个内监道士……便是面授机宜都来得及。”

“八月热河相见,九月初一你和豫嫔便相继出了事……这时间上,不也正好前后连在一起了么?”

婉兮一把揪紧袖口,听见心脏在身子里砰砰的回声。

“纯姐姐可知道他们在避暑山庄里,都曾见过谁去?”

纯贵妃歉然摇头,“我终究身子不济,便在避暑山庄里也都是在寝殿里歪着,倒少出门。”

纯贵妃挑眸望住婉兮,“总归,你心下便有数就是:不能因为有人那会子不在宫里,你便将她给排除了嫌疑去。”

“我帮不上你太多,我的话也成为不了证据去,可是好歹,你将来的日子还多,比我多……你慢慢儿查,终究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去。”

当晚坤宁宫家宴,那拉氏率领六宫,连同公主、宗室福晋们,一起家祭。

因纯贵妃没来,婉兮便成为皇后那拉氏一人之下。

皇太后来时,又是带着小七和永璐、啾啾这三个孩子一起来的。那拉氏瞧见了,便不由得眯了眯眼,赶紧叫永璂上前去给皇太后磕头拜年。

九岁的永璂,此时看起来当真是大孩子了,那脸上的神情已然隐约之间颇有了几分大人的模样。

今晚行礼,次序可以按着长幼,也可以按着嫡庶。永璂这般抢着上前行礼,便自然将嫡庶的顺序摆在台面上——此时嫡子唯有他一人,其余一众皇子皇孙,便都只能在他身后跪倒成了一片。

即便比他年长的永璋、永珹、永琪等人,都只能屈居在后。

永璂面上,身为嫡子的矜傲,泛起明晃晃的光芒。

婉兮的目光便不由得从永璂身上,缓缓转向那一群孩子的身后,紧紧盯住那拉氏那张脸。

中宫正妻,在这坤宁宫里身为女主人,便是立在堂皇灯光里,都是高高扬起头。

女主人——尤其是在这代表中宫的坤宁宫里,尤其是在这唯有女主人才能主持的元旦家祭之时,她的荣耀和煊赫,是旁人永远不准分享的。

这一对母子,在今晚这样的时刻,面上生出同样的光芒来。

婉兮与那拉氏一同将上供的福肉、饽饽,一碗一碗摆到供桌上。

两人一起忙碌,便偶有手碰到手的时候儿。

那拉氏不由得轻笑,用唯有两人听见的音量道,“令贵妃这是急什么呢?不过是摆个供碗,多大点的事儿,用不着这么急着跟我争抢。”

婉兮心下微微一跳,抬眸望一眼那拉氏,微微福身,“供神有吉时,便是摆供品,耽误了吉时也是不好。妾身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主子娘娘宽宥。”

那拉氏侧眸斜睨了婉兮一眼。

“你是新封的贵妃,今年倒是头一年与我一起摆这供碗。你对我失礼倒没什么,总归有皇上护着你,你也不怕我对你如何;倒是你的失礼若叫祖先神瞧见,那才当真不好了。”

“终究这坤宁宫的祖先神,都是我满人世世代代信奉的神明,终究与你们汉人信奉的,不是相同的神。其实这会子叫你一个汉人来摆我们满人祖先神的供碗,都是对神明的不敬。”

婉兮停下手来,侧眸望住那拉氏,轻轻一笑,“妾身倒是记着,无论是宫里还是园子里,皇上都是各路神明一同供奉,不分彼此。佛家、道家,还是供奉满人先祖信奉神明的堂子,一应俱全。皇上今儿从早上起,也各处都拈香行礼过了。”

“皇上已然不分满人的神明,还是汉人的神明;可是却原来主子娘娘还要分得如此清楚么?”

那拉氏一声冷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惜那是国祭,而此时此处为家祭。坤宁宫里只供奉我满人历代信奉的神明,没有你说的那些什么家……”

纯贵妃的话,又在婉兮心头翻涌而起。

婉兮便忍不住轻笑,“所以对于主子娘娘来说,九月初一的祭城隍之日,便没有意义了,是么?终究城隍是汉人的神,主子娘娘未必信奉的。那么便是九月初一那日出了什么事,对于主子娘娘来说,也不算冲撞了神明,心下更不用惶恐了,是么?”

那拉氏手上的供碗“当”的一声撞在供桌上。

“令贵妃你想说什么?这会子与我提九月初一,难道是想挑拨我与豫嫔的关系去?“

“可是你别忘了,九月初一我身在木兰,陪皇上和皇太后行围!京师里的事,与我半点干系都没有!”

婉兮含笑点头,“没错。所以妾身才敢在主子娘娘面前说这个笑话……总归,是怎么都与主子娘娘找不出关联的,主子娘娘又何必气恼?”

那拉氏冷笑一声,“我怎么会气恼?再说我身为正宫皇后,也体谅你刚失去孩子的痛。便是你胡言乱语几句,也只当你余痛未消罢了。”

稍后回到座中,等待皇帝到来,一起祭神行礼。

六宫众人的坐席左右分成两列,各自以皇后和婉兮为首。

语琴坐在婉兮身侧,伸手过来攥了攥婉兮手臂。

“你怎么了?方才见你与皇后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回来便面色有些不对。”

婉兮深吸口气,抬眸凝着对面首席而坐的那拉氏,幽幽道,“姐姐,你说皇后有没有可能要算计豫嫔和她的孩子?”

语琴皱眉,“不能说没可能,只是就连我一时间都想不明白她何必。若说她害你,倒是情有可原;可是豫嫔便是诞下孩子,对她和永璂也暂时并无威胁。”

“这话,便是咱们对旁人说去,怕是也无人会信。”

婉兮轻轻点头,努力地笑,“是啊,无人肯信……更何况,她那会子压根儿就不在京里啊!这便摘得干干净净,谁都不敢质疑。”

语琴手上便是一紧,“你倒是与我说清楚,究竟怎么了?”

婉兮深深吸口气,“没事。只是眼看着永璂都九岁了,连今晚都忙不迭要抢在首位,像是怕旁人忘了他是嫡子一般……我便觉着,从此以后,皇子们之间的手足之情,便更是要考验重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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