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天丧。
“你就是天丧,少了南乡,天丧剑便失去了人间汇来的光。”
“光不可黯淡,天地终会迎来破晓,正如虞渊与汤谷,永远不会单独存在。”
剑轻笙突然闭目,把额头贴在了南乡子的眉心上。
眉心对眉心。
“你是南乡,亦为天丧,你最懂我,我亦知你。”
绯红的气息蔓延到四面八方,黑色的魇气亦带着黑雨铺满玄黄。
天魔女在笑,八魇都在笑。
虚假传人们也在笑。
鬼雨亦在笑。
人间终究还是输给了梦魇。
无人能战胜梦中最原初的恐惧。
醉花天子不行,剑轻笙更不行。
天魔女向前走来,似乎要收取胜利的果实。
剑轻笙没有转头,但手臂把那柄红剑突然抬起,摇摇指向天魔女。
“若是再向前一步,我拼着天丧废去也要杀了你。”
剑轻笙开口,冰冷无情。
天魔女呵呵的笑:“最终还是舍弃了人间吗?”
“看来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在蔑视,更是嘲笑,这是梦魇的大胜。
剑轻笙手中剑吟已起。
风雨哀鸣。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剑轻笙的心中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那是本尊李辟尘的声音!
剑轻笙怔住。
这变故没有人能够解释,更无法预料。
就像是某种存在被激怒而显化出来了!
仿佛间,那一尊许久不见,或者说自己从未真正见过的白发道人,就这么显化在眼前,眼中阴阳轮转,轻语此无上之言。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如此清静,渐入真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为化众生,名为得道;能悟之者,可传圣道。】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正是清静经突至!
不可思议,无可琢磨,毫无预兆!
无人可言,无人可知,这整个世上,如小月王知晓李辟尘的三圣但说不出清静二字,更不知道是此二字。
这天上天下,唯独两人真正说过清静之名。
一者是华山的老道。
一者是吞天的大圣。
如曾经过往,缘法已来。
剑轻笙愣住,随后仰头,又忽然冲着天魔女笑了一下。
“我是李辟尘元神施展太上嫁梦所造化出的第二灵性,借了鸿影剑的百年剑身,虽是凡铁却沾染整片红尘。”
“如今月王借法,我是嫁梦,但却又不完全是嫁梦!天魔女,你永远不知道,你在面对谁。”
“你死期已至!我是在告诉你,更是在告诉鬼雨!”
“我不是李辟尘,我没有天阿,但是我有天丧,我有这柄剑,我怀中搂着的,是名为人间的南乡。”
剑轻笙另一只手把剑自南乡子的白皙脖颈上取开,遥遥指向天魔女。
声音空灵,如梦似醒,又在问着南乡。
“南乡剑起,我问你,你愿意与我重回红尘吗?”
南乡子闭着眼睛,轻轻喘息,咬着牙,却是在笑。
她呼喊出了生平从不曾有过的话,更是一直希冀的话。
“我愿意——!”
三个字,一世定。
她是自青尘坠入红尘的谪仙子,但这一生却从不曾有如此灵气。
我见过了莽莽的仙天,也走过了万古千年,风雪中窥见流月,看光阴汇于红剑,才知青雷世浅。
我一生沉沦苦难无眠,早忘记归巢的春燕,十里红妆满乡田,闻天丧吟在我前,方晓灵世心颜。
南乡远望,得遇良人,我愿……再落人间。
她醒了过来,破开了迷障,面上虽梨花带雨,却是开心的笑,抱着剑轻笙,握得更加的紧了,仿佛是,那世上再没有人能把她与眼前的人分开。
剑轻笙笑了起来,温润和煦,似千古前吹来的春风。
花开一瞬,玉老千年——!
三寸的光阴映照南乡,四寸的光阴玉满流煌。
赤红如血,如霞云烟,而第四寸的光阴在此时绽放出了无穷的威光!
当清静遇到无何有。
一朵桃花在天魔女的眉心绽放,同时还有撕破夜幕的昼光!
何等耀眼与辉煌?
她狰狞的笑容变化为无边的恐惧,黑色的夜魇之躯开始褪去,化作熊熊烈火而燃烧!
“这是……这是什么——!”
“太上,是太上之法!从没有见过的太上法——!”
声音从软腻的女子瞬间变化为沉闷惊恐的男子声。
她吓得几乎是魂飞魄散!
剑轻笙开口了,空灵且不可知,那些不可知的声音,在此刻化作了无尽的剑鸣,惊恐与惧怕,那本该是降临给旁人的恶语,此时却反过头来响彻在她的耳中!
这是那位最玄者,名为“无人可言”的蔑视!
你算什么?
变故惊天,更惊鬼雨!
旁边七魇猛然杀来,就连黑天巨人也隆隆而动,然而仅仅是一刹那,他们全部都被淹没在璀璨的光芒之中!
如海如天!
黑天如尘土般崩裂开,鬼雨发出了痛苦的嘶嚎,而同一时候,琉璃钟响彻,那声音空灵而浩大,青色火焰铺满乾坤,钟声不灭,正欲震碎这片恐惧铸成的牢笼。
这不仅是禁锢仙人的监牢,更是锁住了人间!
剑轻笙抬手,只看儒客舞起剑来!
“城上斜阳画角哀,再无莲华旧池台;”
“西陵风下玄江雨,曾是惊鸿照影来。”
第四寸的光阴把一切的有为之法尽数纳入南乡剑的剑尖之中,没有动用天丧,这一剑是由南乡递出!
惊鸿照影,桃芳满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