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和对方比赛立军功,根本就比不过。
而现在,许多家族还没决定站在宇氏阵营一边,身为仪同将军的王辩,还有机会在雍州军中承担重任,而此次偷袭弘农,虽然风险高,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一旦偷袭成功,烧了敌军的粮仓,会如同西阳王偷袭悬瓠、化解山南危局一样,让关中形势转危为安。
立下如此大功,虽然王辩只是立功将领之一,但凭借这份过硬的军功,足以为他在杞王那里争取到更多的独自领兵机会。
只有这样,才能有更多的机会立功,让王氏子弟们有更多的机会以武入仕、升官。
王辩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家族,所以即便这出击的风险很高,他也要抓住机会,王辩觉得西阳王能豁出去,自己更没什么好顾忌的。
西阳王宁愿冒着城破身亡的风险,身陷孤城悬瓠,不也是为争取一个扭转局势的机会而拼命么?
王辩想事情想得出神,不知不觉已到了队伍休息完毕、继续赶路的时候,今晚如果顺利,他们就会越过敌军布置的最后一个烽燧,彻底绕过潼关东面的敌军大营。
那处烽燧就在前面,若忽略横在前方的塬沟,路程不到一里,而王辩一行必须借助夜色,躲过烽燧上的哨兵视线,悄悄潜行东去。
这种事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很困难,因为精锐们所处的位置,已经是在南面大山的北麓边缘,而那烽燧,距离山脚也不算太远。
烽燧本身位于台塬上,他们要往东去,只能登上烽燧所在的塬顶,从几乎是光秃秃的塬顶向东穿行,哨兵只要不是雀蒙眼,很容易发现情况不对。
想要从烽燧旁边穿过去,就和从一个正在打盹的人面前走过一般,光小心还不行,需要想办法让这个人的眼睛暂时失明。
而内应,此时就该发挥作用了。
按照王辩所知道的内幕消息,这座烽燧的守将,出身弘农杨氏,此人会在今晚让这个烽燧“保持沉默”,除非雍州军大白天敲锣打鼓从烽燧旁边过去,否则这座烽燧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关键时刻到了,雍州军精锐小心翼翼的向烽燧靠近,依旧打头阵的王辩,带着部下接近烽燧,他通过千里镜观察到烽燧箭楼上挂着三个灯笼。
那三个灯笼呈倒“品”字悬挂,和事先约定好的信号相符,代表着烽燧此时已经是个睁眼瞎,不速之客可以放心经过。
雍州军精锐只是迟疑片刻,便果断的继续前进,王辩率先登上塬顶,蹲在高度不及膝盖的草丛里,看着距离不到三百步的烽燧,冷汗都冒出来了。
此时此刻,只要烽燧上有哨兵,并且这个哨兵不是雀蒙眼,很大概率能够发现他们这一行两千余人的踪迹。
然而烽燧毫无动静。
王辩来到塬顶时是如此,大队士兵经过塬上时亦是如此,整支队伍翻过塬顶,那烽燧都没有动静。
这种刀头舔血的刺激,让王辩觉得后背都有些发凉,然后就是极度的兴奋,因为最关键的步骤他们走完了,接下来只需要小心前进,就能摸到弘农。
一把火将那里堆积如山的粮草烧光!
风声骤起,王辩本能的将身子一缩,然后就地一滚:这声音他很熟悉,不是风声,是弓弦声,是无数的弓弦声。
耳边传来呼喊声,有远有近。
“放箭!!!”
“伏兵,有伏啊!!!”
破空之声大作,四下里火光忽然亮起,将两千雍州兵照得无所遁形,火光之外的黑暗中,无数弓弩手奋力射箭,沦为箭靶的人们发出阵阵惨叫声。
就像落入陷阱的物,发出最后的哀鸣。
烽燧处涌出许多披坚执锐的士兵,而烽燧内简陋的院子里,河阳总管尉迟敬坐在胡床上,就着火把的光照,看着手中一块护身符。
十余名甲士位列尉迟敬左右,一名将领谄笑着近前,向尉迟敬行礼报喜:“总管!敌军果然来了,如今陷入我军伏击圈,一个都跑不掉!”
尉迟敬停止端详护身符,抬头看向那将领:“杨将军”
“末将在!”
“做得不错。”
“多谢总管提携!”
“不是本公提携,是丞相提携。”
“多谢,多谢总管!”那将领闻言激动得语无伦次,跪在地上向着尉迟敬磕头,旁边站立的另一名将领看不过去,上前好说歹说将其扶起来。
尉迟敬看了看那几乎喜极而泣的将领,没有说什么,看着手中护身符,再度失神。
那是夫人、河南公主宇氏为他求的护身符,尉迟敬一直随身佩戴,每次出征,夫人都会为他亲手系上披风,祈求护身符为夫君带来好运。
然而这次,夫人是以泪洗面。
尉迟氏和宇氏决裂了,作为两家联姻的“佳作”,尉迟敬夫妇也被撕裂了,那裂口虽然无形,却让尉迟敬的心在滴血。
或许,西阳王的心也在滴血吧?
尉迟敬如是想,随后面色变得坚毅,将护身符收好,站起身,正要开口说话,数名将领走了进来:“总管!”
尉迟敬恢复了全军主帅的气势,开口问:“情况如何?”
“回总管,一打尽!”
“有人投降么?”
“有!”
“很好,马上拷问出口令。”尉迟敬迈开步伐,向外走去:“得了口令,立刻进军小关!”
尉迟敬来到烽燧外,借着火光看着满地狼藉,看着一具具被射成刺猬的敌兵尸体,看着抱头跪地求饶的幸存者,向跟在身边的将领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在家族的利益面前,夫妻情分算不了什么,尉迟敬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一举拿下小关,然后攻破潼关,届时关中易主,宇氏距离覆灭为期不远。
小关,不需要他亲自带兵去夺,只需要回到大营等候好消息即可,虽然胜利在即,尉迟敬却高兴不起来,抬头望着东北方向夜空,有些默然。
你要恨我,就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