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的职责,负责清理敌军投进城里的所有物体,石块要抬走,用投石机抛出去以牙还牙;火球落下之后要赶紧扑灭,免得引燃城中建筑。
而战前,上官已经命他们做好准备,还要收拾敌军投进来的腐尸,因为这玩意能导致城里爆发瘟疫。
一处掩体内,巡城的西阳王宇文温正拿着块炊饼津津有味的吃着,时值中午,正是饭点时间,所以即便现场恶臭冲,宇文温依旧若无其事的吃着炊饼。
还是带肉松的那种,而肉松丝的颜色和模样,和面前一滩腐臭残骸差不多。
“这炊饼料不足啊,肉松就那么一点点,塞牙缝都不够,是哪家出的,你记下来,回去后找他们算账!”
“奸商!居然敢对军需品偷工减料,是不是以为寡人不敢杀人!”
宇文温骂骂咧咧,一旁的张鱼凑近了:“方才郎主和王参军话时,炊饼里的肉松掉了许多在地上“
“嗯?是这样么?”
“是的郎主。”
宇文温看向地面,倒是有肉松散落在脚下,干咳一声后将手中炊饼吃完,看着外面那一滩腥臭,有些唏嘘。
随着配重投石机在战场上的广泛运用,一种“生化攻击”迟早也会出现,这是在历史上确实出现过的战法,伴随着蒙古大军席卷欧亚大陆。
宇文温让配重投石机(回回炮)提前出现,那么抛射腐尸入城制造瘟疫的战法,想来也会提前出现,而现在,他就尝到了改变时间线的恶果。
还好,不是被敌军的火炮炮轰。
宇文温如是想,脚步声起,记室参军王頍拿着张纸条走了进来。
“如何,情况如何了?”
“回大王,截止”王頍看了看怀表,再看了看刚拿到手的纸条,继续道:“截止半个时前,城中已经落下腐尸至少八十五具,如今已悉数清除。”
“水井有没有受影响?”
“没有,城中各处水井俱已做好防护措施。”
“很好。”宇文温点点头,望向掩体外忙碌的士兵,“果不其然,他们投掷腐尸入城,想触发瘟疫。”
王頍顺着宇文温的目光,看向外面那滩腥臭,臭味扑鼻让他觉得胃部有些不适,行军作战死人没什么大喇不了的,尸臭也司空见惯,但如此腥臭的腐尸,他可是第一次见到。
“走吧,登城。”
宇文温转身离开,沿着顶部有防护的“交通壕”向城东方向走去,王頍紧随其后,见得王府中尉张鱼递了个炊饼过来,他摆摆手示意不用。
“吃饱了?”
“回大王,属下胃部不适,暂时吃不下。”
面对宇文温的发问,王頍决定如实回答,他当博士当久了,是真的还不适应一边闻着恶臭一边吃东西。
“无妨,习惯就好。”
宇文温边走边,随后话题一转:“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抛射腐尸入城,看来是真急了。”
“大王,他们越急,我军就要越稳,切不可轻易出击,为其所趁”
两人边走边谈,商讨着守城事宜,之前宇文温让王頍对守城方略提意见,王頍提出的质疑之一,就是对于敌军投入城中腐尸的处理该如何做比较好。
腐尸攻城,这种战法匪夷所思,但王頍能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他建议将腐尸集中处理起来用火烧,而不是奢侈的往每一具腐尸上撒生石灰进行“消毒”处理。
城中生石灰储量有限,能省则省。
“能省则省,这四个字得没错,敌军到现在都没舍得投入太多轰雷,看来是存量紧张,真是让寡人失望。”
宇文温拾阶而上,边走边,忽然接连几声闷响从头顶传来,台阶上方的沙袋防护棚为之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上面。
片刻后一物顺着顶棚滚了下去,滚落“导石槽”。
那是一颗磨盘大的石块,应该是被敌军投石机抛射入城砸中城头掩体,然后滚落下来,被台阶上的防护棚挡住,若不是如此,宇文温等人方才就要化作一滩肉泥。
走上城头,宇文温环顾左右,发现城头掩体大致完好,转入一处掩体,戴上耳罩,透过观察口向外看去,眼前一幕让他只觉神清气爽:
城外野地里,密密麻麻的投石机如林矗立,无数士兵围拢在一座座投石机旁,如同工蚁般辛勤忙碌。
高大的投石机不断向悬瓠抛射着物体,其中有石块,有火球,有尸体,而就在宇文温登上城头后没多久,爆炸声开始密集响起,悬瓠城头火光大作,黑烟缭绕。
那是对方开始投掷轰雷攻城,猛烈的风暴即将来临,而短时间内绝不会平息。
爆炸声越来越密集,宇文温正用千里镜观察城外形势,忽然耳边传来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一旁,还没等掩体里的人做出反应,一声巨响让宇文温只觉世界安静下来。
整个掩体被一股气浪冲击,顶棚上落下些许泥土,宇文温扶着掩体内壁的手能感受到掩体的颤抖,也能感受到掩体的坚固。
一颗轰雷在他所处掩体外不远处爆炸,但黑火药的威力始终比不上炸药,而安州军搭建的城头掩体,其结构和造型是经过无数次试验后优化的结果。
即便一颗重达数十斤的轰雷放在顶棚上引爆,也伤害不了掩体里的人,投石机抛射的石块也不行。
这是跨时代的防御工事,其对手是炸药而不是黑火药,用料十足的土木混合掩体,结构得到最大限度的优化,不是区区全向爆炸的轰雷能够撬开的。
看着城外如潮的敌军,想到迟早必然爆发的血腥攻城战,宇文温只觉得热血沸腾,他已经做了万全准备,就等着对方拿人命来填。
即便此时的悬瓠如同行驶在暴风之海上的一叶孤舟,宇文温也不怕,他想起那一名句,不由得喃喃自语: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