壕沟环绕的营寨,夯土营栅外簇拥着无数鹿角,如林的箭楼,宽阔的营盘,如今冒出无数浓烟,火光之中,官军旗帜千疮百孔,又有无数火矢从北面飞来,如同流星般落入营寨内。
足足超过五百步的距离,周军的大弩怎么这么厉害!!
冯暄看着眼前的景象,似乎自己又回到了大半月前的那晚,夜幕下浈阳城南大营,火光冲天。
“二郎君!周兵!是他们的骑兵冲过来了!!”
“列阵!长矛手在外,弓弩手在内!”
尘土飞扬,黑压压一群骑兵出现在冯暄所处位置的北面,一如战前冯暄祖母冼夫人所预料的那样,周军今日的进攻,目的是围点打援,攻打陈军营寨是假,袭击增援陈军的俚僚兵是真。
行进中的队伍,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便缩成一团,长矛手在外变成人肉拒马,而弓弩手躲在这些人肉拒马之后,弯弓搭箭上弦,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骑兵冲击。
岭南地区缺马,就算有本地马,那些也都是歪瓜裂枣,俚僚兵们之前见过的战马,是官军骑兵从建康带来的坐骑,也许是混杂有中原马匹血缘的关系,这些马比起岭南本地马要高大许多。
而如今周军骑兵的胯下坐骑,远远看去都能看出来比官军的坐骑还要高大,连人带马怕是不下数百斤的重量,这样的重量加上冲锋时的速度,撞到人群里的后果,只要不是傻瓜都能想到会有多血腥。
冯暄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气势的骑兵,虽然看上去大概是百来骑,但对他造成的压迫感,已经超过数百步兵,若不是事前做好了准备,他真是没有信心在野地里以步兵对抗骑兵。
“不要慌!不要怕!他们会故意向我们冲过来,刚好在七十多步的距离就调转马头往一旁岔开,那是要骗我们射箭!”
“所有弓弩手注意!没有命令,就算他们冲到面前都不许放箭!!!”
看着不远处冒着浓烟的官军营寨,冯暄尽量表现出镇静的姿态指挥部下迎敌,他既然来了,就已经做好孤军奋战的准备,而此次己方能否获胜,就完全要看他的发挥如何。
官军不会出来接应,后面也没跟着援军,冯暄带领的冯家军都是冯氏的精锐部曲,要在这里独力迎战早就恭候多时的周军,对方不但有骑兵,还应该有步兵。
果不其然,周军骑兵见着冯暄所部缩成一团形如同刺猬,没有急着冲上来咬一口,而是分散开来,从不同方向向他们冲刺,口中不住怪叫,如同一只只即将扑向羊群的饿狼。
眼见着逼近到将近七十步,也就是步弓的有效射程时,周骑忽然向两边散开,这就是明显的假动作,要骗得严阵以待的步兵放箭。
但冯暄有令在先,未得部曲督们下令,弓弩手不能放箭,所以即便许多人几乎吓得要松弦,但最后都忍住了。
能作为冯家的精锐部曲,最基本的素养——听令行事——当然是有的,只是大家几乎都是第一次面对如此气势的骑兵,如果没有主心骨,那么就会手足失措。
骗箭不得,周军骑兵施展出另一项常见战术:骑射袭扰,分成几股小队后,围着结阵的冯家军不停绕圈,这个圆圈的半径维持在七十步以外,骑兵们则不断向阵内抛射羽箭。
骑弓的有效射程,一般在五十步左右,但这不代表超过这个距离射出的箭没有杀伤力,再说周军骑兵用抛射的办法射结阵的冯家军,本意就是袭扰。
这种抛射不需要瞄准,因为往人堆里射箭不需要准头,而冯家军的弓弩手,要想射中不停移动的敌军骑兵,难度极大。
十发七不中,剩下的三支箭射中了也没用,因为周军骑兵身披铁甲,羽箭插上去根本就不痛不痒,眼见着对射之际己方防护薄弱的部曲伤亡渐增,冯暄的内心开始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