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阵阵,落雪缤纷,将豫州州治悬瓠染上白色,城墙之外满地狼藉,无数战殁者遗体散落四处,流出的鲜血早已凝固变成红黑,被积雪映衬得愈刺眼。
略有破损的悬瓠城墙上,是身着黄色戎服的隋军将士,而城外如潮般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的,是身着黑色戎服的周军将士,城里城外密密麻麻的竖着投石机,双方围绕城池的攻防已经进入第二个月。
自东晋以来,悬瓠一直是州、郡治所,这里地处豫州之中,既能北进汴洛,又可南下荆楚,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数百年来围绕悬瓠城,爆了无数大战。
两年隋国前丢掉合州总管府后,豫州治所悬瓠变成了前线,在此次大战中当其冲。
隋军花了两年在悬瓠城外围筑起的大营寨,被周军用一个月的时间全部拔掉,不是营寨偷工减料,也不是守军不战而降,是因为周军有轰雷。
周军已经在两年前的作战中投入轰雷,尤其是用在攻城作战上,用挖掘地道的办法直抵城墙脚下,用轰雷将城墙从根部轰垮。
挖掘地道需要时间,而周军此次快攻拔悬瓠外围营寨,用的是另一种方式,那就是用投石机抛射号轰雷,直接攻击守军。
这种号的轰雷,对城墙的破坏相对较,但血肉之躯却挡不住,即便是身着铠甲,一旦轰雷在身边爆开,同样被震得口鼻流血,再勇武的士兵,面对轰雷的攻击也力不从心。
抛石机的准头有些差,而许多点燃的轰雷还没落下,就在半空中提前爆开,可即便如此,周军也依旧没有放弃这种攻城手段,因为他们的轰雷有很多。
悬瓠城东,城墙内侧草棚里许多隋兵正在打盹,或者呆思念着远方的亲人,周军攻势告一段落,他们正好抓紧时间休息。
作为一座大城,悬瓠如今已变成一个大军营,城中百姓大部分都在这两年内6续被迁走,为的就是节省粮食,悬瓠被周军全力围攻是理所当然,所以不需要累赘。
百姓被迁走,几乎同样数量的士兵迁入,他们的家属留在洛阳,将士们除了调防时能回去见上一面,其他时间就只能在悬瓠这个大军营呆。
家属们即是人质,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悬瓠被围攻时,至少将士们没有后顾之忧,守住城池就有机会见到亲人,守不住,那什么都别想了。
刘五坐在火堆旁烤火,啃着一个羊腿,火堆旁的其他同伴也是如此,身上披着被单御寒,伙食和待遇比别的士兵明显好许多。
他们不是哪个将领的部曲,而是要派上用场的死士,生命是以时辰来计算的,待遇好些没人质疑。
吃完羊腿,刘五吮吸着手指,要把满手的油都吮回肚子里,平日里难得吃到的肉,他终于可以解馋了,那么即便是死去,也再无遗憾。
城头吹起号角声,警示着周军即将攻城,在城墙下御寒的士兵拿起武器,沿着阶梯向城头跑去。
片刻后,城外传来如潮的鼓声,那是周军将领催促士兵进攻的信号,刘五靠着城墙闭目养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巨响不断,厮杀声起。
周军对悬瓠城势在必得,刚围城就不顾伤亡挖掘沟渠,将护城河拦了一截并把水引走,为的是方便挖掘地道,避免河水渗入地道之中。
为了防止周军地道攻城,悬瓠的护城河加宽加深,而河水被引出去,傻瓜都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一旦让周军挖到城根,用轰雷一炸,大段城墙随即垮塌。
围绕缺口会爆血战,攻防双方只能拿人命来填,谁填不够那就输了,周军输了还可以撤回去等下一次,而隋军输了,那大家就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刘五睁开了眼睛,他能被选拔出来每日有羊肉吃,是因为家中有了儿子,不怕无后,悬瓠在,他未必在,可悬瓠亡,他也跟着没了。
悬瓠守住,他至少还有渺茫的机会见到儿子,即便见不到,家里也能得到抚恤,所以无论如何,要撑下去。
轰的一声,头顶上落下许多石块,砸在草棚上嘭嘭作响,忽然棚外落下一物,重重的砸在地上。
那是一个隋军士兵,脑袋着地随后迸裂,红白之物溅了一地,如同一朵红花绽放在积雪地面上,血腥之气扑鼻而来,刘五只觉得胃部翻腾不已。
用手捂住嘴,避免吃下去的羊肉呕出来,好容易压下恶心的感觉,刘五抬头看去,那名坠地的士兵已经被抬走,然后又不断有人坠落下来。
有身着黄色戎服的,那是刘五的同袍,有身着黑色戎服的,那是周军士兵,这么快就上了城头,应该是先登死士,刘五琢磨着这些敌人大约和他一样,出前已吃饱喝足。
城头喊声整,厮杀声、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刘五知道周军已经在蚁附攀城,不计伤亡的进攻,但这都和他及其同伴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