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攀的眼神中,蕴着一层冷硬的金色,就像没有温度的黄金。
玄谷在略显昏暗的空间里,总算看清了面前这个英俊丰朗的男人的面容。 他有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带着奢华质感的黄金蛇瞳——那是妖王一脉的象征,三界独此一家。 玄谷看到太攀那张隐怒的脸之后,心一下沉到了底。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妖族这么契而不舍,为了一个亡了族的魔族女帝,甚至不惜伤亡,竟然会进到毒瘴龙潭中来,而且,还是最坏的结果——妖王太攀,亲自来拿人了。 她下意识折头去看了一眼还在榻上,衣衫鬓发都散乱开,脸颊绯红的雾灵儿。 雾灵儿雪白的脖颈扬起弧度,看起来像是难受极了。她张着湿润柔软的鲜红嘴唇,娇/喘微微,似乎都可以看到从她的唇瓣间,喷溢出来的滚烫热气。 察觉到房间内室闯进来一群不速之客,被热息折磨得难过不已的雾灵儿费力地支起上半身,努力想看清楚,面前这群身影交错的人究竟是谁,但是很难。她的脸颊已经被汗水浸透,那些潮湿黏腻的水泽,沾在了她的睫毛上,将她整个眼中的世界,都晕散得模糊不清。 她只能看见一抹高大的充满压迫感的金黄颜色,好像一个人背身而站立的身影。 “你们是谁?” 听到雾灵儿虚弱无力的声音,太攀本就冰寒的脸色更加紧绷。他冷冷的眸子斜瞥了床上的雾灵儿一眼,吩咐道:“带她出去,处理掉。” 如果是在以往,太攀不介意就在这所洞府中,就在他眼前,亲眼看着这个没用的魔族女帝,被肢解分尸处理掉——给敌人最残忍的死法,向来是太攀的风格。 毫无反抗之力的弱者的下场,就应该是被强者碾压死掉的。这就是太攀一直信奉的准则,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配拥有一切,才有残忍的特权,不是吗? 不过今天,甚至在今天以前和今天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太攀都不大见得了血——无论是血腥的场面,亦或是就算只有一点点血腥味,他比往常敏感了无数倍的嗅觉,都会闻到,进而会引起他严重的生理上的不适干呕。 一直提心吊胆的白狸听到太攀让人把雾灵儿带出去,暗淡的妩媚猫瞳亮了一瞬。她的动作比所有人都快,忙低着头上前去,把瘫软在红玉床榻上的雾灵儿扶了起来,就要把人带出去——只要远离了太攀的视线就好,她还可以在别人面前耍些转圜手段,而在太攀这个残忍的暴君面前,她是不敢耍什么手段的,一旦被太攀看穿,她只有尸骨无存一个下场。 “拖远点,都出去。”好像因为想到了一会儿他们要处理掉雾灵儿的场面,太攀鼻端都好像又缠绕上了那种挥之不散的血腥气,有了想要干呕的感觉。但他知道那只是错觉而已,便忍耐地紧蹙起眉头,打发那些人赶快出去。 跟着太攀来的妖族精锐亲信,不敢逗留,忙跟着白狸族长,鱼贯而出,不几时,凤笙的洞府中,就只剩下了太攀和被他抓住手腕压在墙上的玄谷。 在雾灵儿被他们扶起来,想要带出去的时候,玄谷就想出声制止他们了,但是太攀看起来并不想听到玄谷为雾灵儿求情的话,他暴躁又烦闷地伸手,直接掐上了玄谷的脖子,将她的声音,掐灭在喉咙里。 玄谷难受地咳了起来,感觉自己的喉锁气管,都要被眼前这个男人掐断了。她只好扳住太攀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拼命想扯开他,但是收效甚微,太攀掐着她的手一动不动。 他低垂着金黄色的眸子,看着玄谷那张清滟动人的脸涨得通红,比星河更璀璨美丽的眼睛里,慢慢出现了一层晶莹破碎的水光。 楚楚可怜的模样,无端地,让太攀产生了一种暴虐残忍的愉悦感——那种感觉,甚至比他折断他那可怜的父君的脖子的时候,还要让他更加愉快——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愉快感。 他甚至,想弄坏面前的这个人。 可是—— 这么美好的东西,只有这么一件,天下无双,弄坏了,就再也没有了。 太攀慢慢松开了手上的力度,冰冷的手掌,隔着一层水火不侵的皎月纱,轻轻磨蹭着指尖之下,那层柔软细腻得不可思议的肌肤,眼瞳中也逐渐染上了一层暗金之色。 玄谷的眼神却有些冰冷,但是眼角被逼出来的泪泽浸透湿红,将那抹冰冷的眸光,都冲淡缓和成了十分的媚意,勾人心魄。 太攀凝视着玄谷那双风情极美的瞳眸,冰冷的心脏好似从雪中复苏,逐渐开始热烈地鼓噪跳动了起来,血液都开始发烫。 ……见鬼,那种每次从梦里惊醒之后,浑身热烫的感觉,又来了。 玄谷是他的毒/药。是她让他为她所困,被她所伤。 他要将这毒,就像隐藏起自己最脆弱的逆鳞一样,藏匿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只有那样,才没人再伤得了他了。 这个想法灵光一样出现在太攀脑海中的时候,居然让他有一丝丝的兴奋,以至于他都完全忘记了——他是来这里,捉拿魔族女帝,看着他是否怀有二心的臣下白狸,亲手杀死那个养了她几年的主子的——顺带,像敲碎一颗蛋一样,敲碎那个让他真的怀了一颗蛋的混账女人。 但是现在,所有的本意都变了。他不再关心白狸是不是会亲手杀了雾灵儿来向他展现他们狸族对妖王的忠诚,他也不再想要敲碎一颗天底下最珍奇最美丽的蛋了。 太攀眯了眯眸子。北辰他们,大概是对的。曾经冠绝三界的小帝君,确实美极了,连他这个素来不辨颜色的人,都有些倾倒在她的风情里。 可是玄谷不喜欢被太攀掐着脖子的感觉,极度讨厌。这让她在凤笙和雾灵儿面前刚刚恢复了一点点的自在本性,瞬间便被摧毁粉碎掉了。残酷的现实,无所遁影——她此刻,已经是个废人,会因为强者的桎梏,毫无还手之力。 无论是把她锁进极寒宫殿的帝灏,还是强行把她带到九幽无日之地的雾越,亦或是现在,掐着她脖颈,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的太攀——在这些曾经需要仰视她的存在面前,他们此刻却可以尽情地折辱她,想把她如何,便把她如何。 弱者,是没有资格有自己的意见和意愿的,弱者只会由人摆布。 太攀的手,也是冰冷的,还带着潮润的湿气,大概是因为他的真身就是一条冷血的黄金蛇蟒。 玄谷对那种冰冷湿腻的感觉,讨厌且畏惧——那会让她想到锁星宫里,帝灏赠与她的那一场冰雪严霜的酷刑。那是她此生,第二痛苦的体验。 而最痛苦的体验,莫过于,云易剜走了她的心,摧毁了她的道根的那个瞬间。 我以至诚待天下,可是,我的父君剜了我的心,我的道子给了我一身畏寒伤痛。 瞧,这天下,多不值得。 玄谷垂下眼睛,看向掐着她脖颈的那只手,一滴温热的泪,滴在了太攀的手背上。 太攀抿起了唇。他的血液开始逐渐冷却,心脏跳动的愉悦感,一下全都不见了。 ……为什么哭?是被他,弄疼了么? 太攀不知道,他以为,他真的把她弄坏掉了——原来,真的弄坏她,并不会让他感到开心啊。 像是被更凶残的猛兽咬了一口,太攀一下子缩回了掐在玄谷脖子上的那只手,背在身后,上面的泪水残渍被轻轻蹭在了太攀腰后的金色蟒袍上。好似还留着难以去除的印记一样,太攀的手背,又在自己的腰上,用力蹭了几下。 被放开脖颈,终于看起来好像离死亡威胁远了一些的玄谷,捂着自己的脖子,贪婪地喘了几口气。 随着大口大口的气息灌注在五感中,玄谷马上就敏锐地发觉到了不同——空气中,有红爻的气息。 可是眼前,只有一个太攀。 红爻已经凝聚出了气息,只差一个灵身,就能重新回到世间了。 这么推测着,玄谷又不自觉地认真打量了太攀几眼,从上到下。她在思考,现在的红爻,寄生在了太攀的哪里了? 一直盯着她的太攀,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而在她的目光隐晦地扫向他腹间的时候,太攀下意识,用金色蟒袍宽大的袖口,遮住了现在还尚且平整的小腹。 这样明显的掩耳盗铃的动作,诱得玄谷将视线停留在那里,只管往他肚子上瞧。 太攀暗暗咬紧了牙——果然,看她的目光,她肯定知道自己已经怀上了她的种!这让她很得意是吧! 他压低了声音,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负不负责?” 正盯着他小腹仔细感知的玄谷,发现太攀的腹部果然是红爻气息的源头,是最浓烈的部位,她突然就听到了太攀咬牙切齿的问责声。 负什么责? 玄谷抬眼,不期然对上太攀阴郁的眼睛,那双竖起的暗金色瞳孔中,有一团沉黑的风暴,好像只要玄谷说出否定的话来,他立刻就要把她撕扯搅碎。 一瞬间,玄谷突然顿悟了。 她试探地问:“……怀上了?” 冰雪脸色的太攀脸上,浮现出一抹酡红。他咬牙,撇开了头,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 玄谷哑然,想当场笑出来,但是想想自己此刻如果真在这小蛇妖面前取笑出声,羞窘的妖王陛下,大概就算误会了腹中的生机是她的,也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 于是,玄谷斩钉截铁地点头,郑重道:“我会负责的!”总之,先哄一哄这小蛇妖,活下来再说。 太攀的神色,好似因为玄谷的一句承诺,舒展了不少。他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白狸低着头,从外面进来了。 她美艳白皙的脸颊上沾了一点血迹,握着一柄长剑的那只手上,也都是鲜血。 太攀竖瞳微缩,皱起了眉,胃里一阵恶心翻涌。 低垂眉眼的白狸轻声说:“王上,魔族女帝雾灵儿已经被我杀了,她的尸身跌进了忘川河里,要打捞寻上来么?” 太攀的表情嫌恶至极,冷声道:“不必,回妖界。” 说完,他便扯过了愣怔住的玄谷手腕,屏息快步离开了白狸的面前。 白狸抬起头来,注视着被太攀拉扯而走的玄谷,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 轻轻笑了一声,白狸伸出食指,将脸上的血迹刮到纤长的指尖,红艳柔软的舌头伸出来,把那几滴血腥,小心翼翼地舔食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玄·喜当娘·谷:??? 太·见色心喜·攀:本来我是准备当个单亲爸爸独自抚养我的蛋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那个混蛋女人之后完全就不受控制被她吸引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