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日的不愉快过后,白樱本是觉得有些别扭,哪知宁止后来每次给她疗伤的时候却仍是认真十足,好像那夜的尴尬只是一时冲动,并未有什么计较。
白樱看他如此坦然,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当做没发生过一样,二人虽不似从前那样玩笑话多,却也是举止有度相互尊重。 好不容易熬到第七日,算算如果顺利的话玄清上仙就该到了。白樱起了个大早,也不敢往远走,只是带了娇儿一同在山脚下的茶馆等着,一壶茶从早晨喝到傍晚也没见到人影,手中的手炉早已冰凉,二人站在门前痴痴地望着远处一片白茫茫,娇儿哈了口气搓了搓手: “我们回去吧白姑娘,从这儿到不言村,马不停蹄都得六日,万一再遇上什么事儿,多拖几日都是有可能的。” 白樱垂下眼帘,其实她也知道,一来一回就得六日,还不算上找山怪的时间。她也没报多大希望,只是希望她风尘仆仆回来,第一眼就能见到自己罢了。 白樱往紧裹了裹大氅,眼眸低垂轻声道:“走吧。” “明日还会来。” 白樱一连在山下等了三日,已经超了三天,每日都比前一日的期待大些,却也比前一日的失望大些。一连冻了三日,整个人的气色都差了下来。 直到第四日收拾妥当,又要出发之时,娇儿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伸手将她的掌心握在手中,一脸心疼道:“白姑娘,那茶馆着实太冷了,你不能再这么一日一日去冻着自己了!” 白樱抬头,眨了眨眼睛,有些后知后觉道:“娇儿,你是不是觉得冷了?那你不去也没有关系,我自己去,让马车在傍晚接我就好。” 娇儿嗔了她一声:“姑娘怎么会这么想娇儿呢?姑娘想做什么,娇儿自当全力陪着。只是娇儿不愿意看姑娘这么每日受苦。” 白樱哈了口气,揉了一下冻红的双脸,浅笑一下淡淡道:“不苦,等她,怎么能算是受苦呢。” “……白姑娘,你不觉得苦,娇儿和少爷可都是看在眼里的,那茶馆太破,每日火都不舍得生,少爷知道姑娘一连去了三日后,已经给宁湘小姐那边传了信,让她只要返程就即可飞鸽传书回来,届时再直接告诉姑娘就行,也不用你整日这么等着了。” 白樱一愣:“是么?”她虽是想第一个见到玄清上仙,却也不是非要执拗的日日漫无目的地等待,倘若提前传信可知了,倒也好。 “是的呀!白姑娘,等信一回来,少爷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姑娘。那我们今日便不去了吧?” “那便不去了。” 娇儿正要给她脱掉大氅,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对了,白姑娘,你之前说,找宁湘小姐是想学女红?” 白樱点点头。 娇儿一笑,一脸神秘道:“白姑娘可是想为玄清上仙亲手做些什么?” 白樱也浅笑着点头嗯了一声。 娇儿一拍手:“那我知道一个地方,离宁家后山谷不远的奇峰谷中,栖息这一种会发光的神鸟,她们通体雪白羽毛细软,且如荧光般,在暗夜中能发出幽白似雪的光。倘若能用它们的羽毛做一件衣服或什么物件,定是好看的很。姑娘既是想给玄清上仙一些不同的,不如我们去捡一些羽毛,等做好了之后给玄清上仙一个惊喜?” “发光的鸟?” “是啊,凡间天界,听说只有这一个地方有,姑娘你别不信……” 白樱蓦然想起那日她们在山林大泽之间看到的发光的蝴蝶,还有那支月下的竹笛曲,还有那句她亲口说的:白樱,以后一直陪在我身边吧。 “我信。”白樱打断她的解释,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娇儿一愣:“那、那姑娘准备去吗?” “会有危险么?我们就这样去追着鸟……拔毛?” 娇儿被她逗得一笑:“怎会那么麻烦,那鸟不知道有多少,掉下来的毛都够我们捡的了,哪还用得着咱们追着鸟拔。我们到时候带两柱香,下去一熏那鸟就飞走了,只管捡够上来便是。” “白姑娘莫不是,怕了?”娇儿睁大眼睛看着白樱。 白樱假咳了一声:“谁、谁怕了。” “倒也不是怕,就是客居此地,不想再给宁家添什么麻烦。” “这个好说”娇儿压低声音:“白姑娘,这几日家主正巧不在,府中只有少爷,和少爷你便不必这般拘谨了吧。” “宁为玉不在?他去哪了?” 娇儿摇摇头:“听说好像是混元山有事儿,匆忙间便上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哦——”白樱应了一声,心里暗自思衬着,只有宁为玉有本事带她们回混元,如今一走又不知何时回来,保不齐又要在这宁府多呆几日了。 白樱暗暗叹了口气,反正呆着也是无聊,那便去吧,若是真能亲手做出一件发光的衣服,她一定日日让玄清上仙穿在身上。 二人收拾了一下,换了两套利落的窄袖劲装,脚蹬皮马靴,头发束成马尾悬在头顶,娇儿看了这幅打扮的白樱,一时忍不住称赞:“姑娘人好看,怎么样都好看。虽是样貌可爱,可这劲装一穿,却是更有几分年少英姿呢!” 白樱一笑:“那是你没见过玄清上仙这样打扮。” 收拾停当后先娇儿托人给宁止报了一声,二人便乘着马车一起来到了山谷处,下了马车白樱才发现,这谷深得厉害,沟堑中云雾缭绕,璧上偶尔有几株枯树,倾斜的坡度勉强只够一个人侧身下去。白樱喊了两声,传回来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娇儿把预先准备好的香拿出来点燃,率先爬下去轻手轻脚地插在岩壁上,不一会儿谷中便簌簌地飞起一大群鸟,白樱赶忙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慌忙之间抬头一看,好像果然是发着光的。 等最后几只孤零的鸟飞过,娇儿这才冲白樱挥挥手:“白姑娘,下来吧。” 白樱看这谷中有些格外地幽深,忍不住蹙眉道:“娇儿,你从前来过此地么?我怎么觉得有些危险?” 娇儿一愣,旋即又挥挥手:“宁家许多人都来过,不会有事的。姑娘快下来吧。” 白樱嗯了一声,将之前宁止给她寻的包治百伤的灵药倒出一些,用帕子包着压在石头下面,施了个法,体态轻盈地一直下到谷底。宁家是剑修,娇儿虽是丫鬟却也有些伸手,二人很快下到谷底,终日不见太阳的积寒让白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此刻谷中已是万籁齐寂,娇儿小心地拉着白樱,二人一起往深处一处窄洞走去。 这方窄洞洞口是一些凌乱的奇石,压得洞口格外的窄,白樱弯下腰小心翼翼走着,格外注意洞中的每一丝响动。待到进了窄门,一片莹莹之光霎时照亮眼前,白樱定睛一看,正是一片散落在地上发着光的羽毛,软绒柔光,星星片片,想来做出衣服定是好看的很。 娇儿挑了挑眉,二人边动手捡娇儿边道:“白姑娘,你打算给玄清上仙做什么?她可有什么格外喜欢的衣物?” 白樱想了一下:“披风吧,清姐姐好像蛮喜欢披风的。”白樱心中暗喜,等她披上了这发光的鸟毛披风,定会成为四海八荒之中最拉风的上仙! 白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将捡来的羽毛一片片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在腰间的包袱当中,等到包袱被羽毛撑得极为鼓囊时,这才准备叫欢儿离开,一抬头,却发现娇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边捡边走到了远处。 “娇儿,走啦,够了。” “这就来。”娇儿抬头应她,刚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崴,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声,整个人瞬间向旁边倒去。 白樱一惊,顾不上踩不踩地上的羽毛,飞快地向她跑去,只见娇儿像是被什么人拉住了腿,又像是陷入了一滩流沙当中,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陷去,她一边拼命用手挣扎,一边道:“白姑娘你小心地下!” 白樱害怕自己也一同触到什么地方陷进去,赶忙整个人往地上一趴,尽量减轻对一个地方的压力,手脚并用地奋力往娇儿那边爬:“娇儿你撑住!” 眼见娇儿整个人已经陷到了胸口处,整张脸因为憋气涨成了红色,白樱咬紧牙关继续加快速度,当爬到跟前要伸出手拉她,白樱自己身下的地面也开始内陷,她赶忙起身,一边奋力够住娇儿的胳膊,咬着牙用力拼命往出拖着二人的身体:“娇儿用力,坚持住!” 娇儿已经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窒息,脸色通红手心冰凉,整个人难以用上力气,费力地抬头摇摇头,带着哭腔道:“白姑娘,你松手吧白姑娘,不然我们两个都出不去!” 白樱置若罔闻,继续踩着下沉边缘拼命往出拉她,整个山谷好像都因为这突然的变动开始抖动,两侧岩壁上的碎石随着振动向下脱落,有几块都砸在了二人的脚边。 娇儿已经只有肩膀露在外头,她奋力地往开甩着白樱,白樱一只手因为奋力而泛起一阵清白,整个人脸也憋的红极,手腕上的经脉暴起。 “小心!”随着娇儿的一声大喊,二人头顶的一块巨石应声朝着二人拉着的手上砸落,白樱赶忙用力,在最后一瞬间将娇儿的手甩了出去,自己的小臂却被巨石堪堪砸中。 白樱吃痛,眼泪倏然从眼眶中冒出,整个人往前一跪,整个膝盖不住的往下陷落。 “白姑娘……”石头那侧呼声戛然而止,却是被巨石阻隔地再也看不到对方。白樱死命地想抬起石头,却无异于以卵击石,身子由于用力又下陷了许多,感觉到整个后背就要被淹没,胳膊像是要被撕裂一般的疼痛,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白光闪过,一声尖锐的剑鸣碰在巨石上,一股力量将她整个人从腰拉起,同时将那巨石生生地推到了极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