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幕谢场,典礼上的氛围,却丝毫没有因为玄谷的离开而清冷了下来,她的承诺让在场的众人心潮汹涌,再者有太攀把控着全局,代替玄谷平衡各方,接纳编管这些新加入谷神权力集团的新势力。
如果只是涉及到妖魔族,太攀是不必做出这样顾全大局的姿态的,他处理妖魔族的内部事务,向来果决,不假以颜色。但是如今,却不得不多顾忌一些,斡旋应酬时更少不得违背自己的意愿。 玄谷离开之后,太攀又假笑着和几位修道界的大佬客套了几句,心里却是越想越气,也不知道他这委曲求全还讨不到好是为了什么。 顶着一张虚伪的笑脸,直到把北辰抓过来顶包,太攀才从虚伪无比的交际应酬里脱出身。他望了一眼另一头,白尧还是那张八风不动公事公办的冷淡脸,身后跟着一列军卫,正在一丝不苟地询问着提供天道裁决者信息线索的人,并且认真地记下。 他看了一会儿,北辰这边也很快问完了人,采集到了一些天道裁决者的信息。 “陛下?”北辰走过来。 太攀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压下烦躁的情绪,和北辰一起向白尧走过去。 白尧他们不一会儿也留下了检举者的信息,之后通过他们的描述,要选定一个目标,开展后续的动作。 看见北辰和太攀迎面而来,白尧将手中的卷册递给身后的一个军卫,道:“既然你们那边也记录完了,那就找个地方,将信息整理到一处吧。” 太攀说:“去我书房。” 白尧也没有跟他客气什么,直接跟在太攀身后,与北辰走在了一处。 “白尧将军,许久不见,你又威武了许多啊。”北辰笑眯眯道。 白尧瞥了北辰一眼,啧了一声:“你尾巴长出来了?”对于北辰曾在阵前揪下尾巴给他的事,白尧印象深刻,而且耿耿于怀。 北辰听见白尧问他尾巴的事,愈发笑得开怀,身后突然窜出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来,晃悠了几下,好似在炫耀:“比以前长得还要好呢。” 白尧盯着他那几条蓬出来的油光水亮的白色大尾巴,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恶寒地抖了一下,才收回了视线。 北辰见他这样,把手伸向背后,猛地一揪,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被北辰揪下来之后,一下蹿到了白尧脸上。 白尧被他这样的捉弄吓了一跳,立刻便往旁边一跳,瞪着恶作剧得逞,笑得眯起眼睛的狐狸,一脸无语。 走在前面的太攀回过头瞪了两人一眼:“还干不干正事了?” 北辰这才一脸无辜地晃晃那条被拽下来的尾巴,幻化成一柄白绒折扇,假装无事发生般垂下头。 太攀有心偏袒北辰,就没有追究再说什么,转回了身继续向前走。 白尧倒也大度,想着赶紧把事情做完,也没有揪着北辰戏弄他这件事没完,只是这一路上都离北辰有八丈远。 …… 前厅主殿中,称帝大典后的宫宴正在进行,玄谷已经回了后殿寝宫之中。她一进殿门,凤笙听到外面动静,就忙跑出来迎接,却看到了玄谷身后跟着旁人。 “哎?”凤笙惊讶地歪了歪头。 那两个人他都是认识见过的,一身白衣,薄纱覆眼的那一位,是扶鸾,跟在扶鸾身后,被困束的那个,是帝灏。他们不是应该在人间的吗?怎么今天出现在了这里? “你们……有事要说吧?”凤笙眨了眨眼睛,视线在玄谷和她身后的那两人身上游走了一遭,“那我……出去了哦。” 玄谷走过去,直接拉住了凤笙的手,牵着他往回走:“今天外面乱,跟我回去再说,你不需要回避。” “……哦。”被牵着手,凤笙无所适从地歪过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个人,扶鸾也听见了玄谷的话,只是顿了一下,又恢复了自然。 里间伏在书案上作画的萝烟,等玄谷完全进来,才看到了她。他放下手中的画笔,走过去为玄谷摘下帝冠的间隙,用眼角的余光偷眼打量了扶鸾与帝灏几眼,但是聪明地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玄谷坐上主位,萝烟奉上茶来,她喝了一口,才漫不经心地开口:“说吧,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扶鸾知道这是在问他,低着头,轻柔而恭敬地回道:“是我们共同的意思,灏授意默允之下,我才能将他封印,这样才能骗过那些天道裁决者。” 玄谷半侧着头,她的唇弯着,明明在笑,可眼睛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之前你和他一起做了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一点都不知道?你们怎么还敢来我面前?” 扶鸾立刻跪了下去,说:“大人明察秋毫,扶鸾自知过去所作所为,是瞒不了大人的,只是扶鸾从未生过害大人之心,问心无愧。可大人若因为那件事问罪于扶鸾,扶鸾自当受死,不敢有怨。” 玄谷笑了一声:“好一个问心无愧,好一个不敢有怨。扶鸾,你是觉得大人我舍不得杀了你吗?” “扶鸾不敢这样想。扶鸾自知自己只不过是蒲草微尘,不敢肖想您的垂怜。当初为灏占算了您的所在,也不过是想将您保护起来。我对您的真心,几万年来一直不曾改变,您难道感觉不出来吗?”扶鸾的神情有些愁苦哀怨。 “你既然要掰扯旧情,看在你兢兢业业伺候了我六万年的份上,我倒不好因为这一件错处苛待你。”玄谷一顿,“你确实没有做过一件伤我害我的事,可你帮着帝灏算出我的所在,让他把我抓回去,关在锁星宫里,受了一场霜寒折磨,这助纣为虐的错,你认不认?” 扶鸾干脆道:“我认。” “扶鸾。”玄谷唤他的名字,“若是我剔去你的仙骨,废了你的道心,把你丢进锁星宫里,关上九天十夜,你若能捱过,过去之事,我既往不咎,再还你仙骨道心,和你和好如初,就当从未发生过这件事,你觉得如何?” 就算灵力顶峰,拥有完整神躯仙骨的神族,都不敢轻易在锁星宫里待上九天十夜,更何况被剔去仙骨废了道心的,进去之后,若没有玄谷那样的天命之身,必死无疑。 玄谷提出的,是一个扶鸾根本不可能活下来的条件。她想告诉扶鸾,错事既然已经做下,两人之间生出的嫌隙,便再也没有可能弥补如初了。 扶鸾那般聪明的人,如何想不到这一层。他明白了玄谷的用意,脸色苍白地跪在那里良久没有作声。 玄谷有些恹恹地拂了拂茶盏,道:“你可以拒绝。” 扶鸾磕了一个头,轻声道:“我答应大人。” “啪!”茶盏摔在了地上,不知道是因为喝茶的人心里烦躁失手砸了还是怎么。 “在进锁星宫之前,请大人再应扶鸾一个请求。” 玄谷看着一地碎瓷,冷淡道:“说。” “灏是真心想要追随您,我如今用法子封印住他的中宫天星,只能短暂隔绝那些天道裁决者对他的控制,请您帮他永远除掉这个隐患。” “可以。”玄谷说,“他既然已投效于我,自然不会和天道裁决者再有瓜葛。”更何况,她与帝灏,新仇旧恨,早已消解,两不相欠了。 玄谷伸手,将帝灏身体里那颗落着云易禁制的中宫天星取出来,上面还插着扶鸾的一支玉签。随手将上面的禁制毁了,再拔下那支玉签,把那颗中宫天星扔回去。 在旁人看来束手无策的禁制,玄谷解来,就是这般简单随便。 幽蓝色的光芒消失在帝灏体内,不多时,帝灏便悠然转醒,睁开了眼睛。 他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一抬头,便看见了坐在上位的玄谷,神情冷漠。 将捆在身上的锁星链收起,帝灏瞧见扶鸾跪在身旁,又听到玄谷问扶鸾:“你准备好了吗?” 扶鸾抬起头,脸色苍白,却十分平静:“大人请吧。” 也不见玄谷有什么动作,一条白玉般光洁的扶乩之木,从扶鸾脊背那处,像是被什么力量活生生抽出来一样。扶鸾用力咬破了嘴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他一脸痛苦,豆大的汗珠凝成瀑布,从他额上泻下来。 帝灏明白了,这是玄谷在剔扶鸾的仙骨,不明前因后果的帝灏自然不允许玄谷这样对待扶鸾,一道星辰之力打过去,罩在扶鸾身上。那条已抽出一半的扶乩之木,又重新进入了扶鸾体内。 扶鸾痛得脑子发昏,身体一软,就要摔下去,幸亏帝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玄谷抬眼看过来,看到了帝灏那双因为太过愤怒而显得十分明亮的眼睛里。 “他一心为你,你为什么这般对他?”帝灏咬着牙,冷声质问道。 玄谷眯了眯眼睛:“我如何对他,关你何事?” 帝灏心中越怒,只是在玄谷面前还要克制,道:“他是我哥哥……” 他还要说什么,虚弱的扶鸾却压住了他的手,气息孱弱道:“我犯了错,该被大人责罚,你不要管这件事。”他推了推帝灏,示意他起开。 帝灏愣了一下,又抬头不甘心地看了玄谷一眼,也同扶鸾一起跪在了那里。 “无论哥哥犯了什么错,灏愿意替哥哥受罚。” 玄谷用一双没有表情的眼睛看着他,拍了两下手:“你们俩,倒是兄弟情深的很,既然如此……” 一直坐在椅子上旁听的凤笙不舒服地磨蹭了两下,声调软软糯糯地打断了她的话:“阿谷,我想喝人间的梅子茶。” 作者有话要说:凤笙小可爱母仪天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