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兽?
听到外面的吵嚷,玄谷和太攀神色俱是一凛。魅兽便是只存在于毒瘴龙潭中的幽魅魂兽,传说那些魅兽生前都是凶名在外的上古猛兽,死后魂魅受到天道禁锢,被困在九幽禁地毒瘴龙潭之中,不能出毒瘴龙潭为非作歹,也不能横渡忘川进入凡界。 这里可是魔族旧都杳冥城,远在毒瘴龙潭千里之外,怎么可能会有魅兽呢? 魅兽的残忍恐怖,太攀在毒瘴龙潭之中,深有体会,那一只死去上万年的夔兽的魂魅,便让太攀吃尽了苦头。而今番魂兽突然出现在了毒瘴龙潭之外,是因为——天道的禁制,出了什么意外吗? 太攀转头看向琐门之外,外面喧嚷的声音越来越大——哀叫声,哭嚎声……混在一起,还有魂兽的嘶吼声。 听声音,魂兽并不是只有一只,那是很多魂兽,几乎有千军万马的声势。 太攀弯下身,把儿子抱起来,塞进玄谷怀里。 “待在这里,不要出去,交给我。我要你们母子平安。” 玄谷手里抱着被太攀强塞过来孩子,太攀看着她的眼睛,金色的瞳孔之中,透着澄亮的光。他倾身过来,俊美的面容距玄谷的唇角不过方寸之遥。 “临走之前,本王可以吻你一下么?” 不等玄谷做出反应,一个略微冰凉的轻柔的吻,落在玄谷唇角。 暗紫色的琐门打开,透过那道金色的身影,玄谷看到外面的月光,苍白得像太阳。 玄谷目送年轻的妖王出去,门关上。 玄谷问抱着的孩子:“你爹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他忘了自己一身修为都被你拿走了?” 孩子扁了扁嘴,眼睛里瞬间涌出一层水雾,他委屈巴巴的样子,低着头,小小叫了声:“……爹爹。”眨了眨眼睛,两滴清澈的眼泪,滴在了玄谷衣襟上。 玄谷奇道:“咦,难道你这是后悔内疚了?”玄谷看着只哭着叫爹爹的孩子,心中思度,红爻转世,前尘尽忘,大概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夺取了太攀的灵力和精血才得以转世的。 孩子哭得抽抽噎噎的,眼泪口水都要蹭在玄谷衣服上。玄谷半蹲下身,将孩子放在白绒地毯上,任他哭得小脸通红,她反而淡定地将地上那些装着灵丹的宝瓶捡起来,一个一个打开,将那些丹药一股脑儿倒出来。 她在杳冥深宫,琐门之后,几乎都能闻到,那股来自毒瘴龙潭的阴冷腥气,幽魅魂兽的呼吸,仿佛近在咫尺。 孩子在小声地哭,玄谷将那金丹一粒一粒捏碎了,混在无源之水中。无源之水融了那些丹药之后,庞大的灵力一瞬间全部释放了出来,充溢满了灵力的无源之水,只有一滴,却像是一汪无际的灵海,静静悬浮在玄谷的掌心。 玄谷抬手拍了拍孩子粉嫩的脸颊:“嘿,别哭了,我去救你爹,你来不来啊?” 刚刚还哭得抽抽搭搭的孩子,听了这话,忙揪住了玄谷的衣袖,看样子想跟着玄谷一起去找太攀。玄谷见他想跟着,便极随意地单手把孩子夹在腋下,出了门。 玄谷不怎么会抱小孩子,她造养出那么多道子,他们落地便能跑能跳的,也不用玄谷抱来抱去,所以抱孩子的经验,玄谷极为欠缺。而那小孩子又被太攀娇宠坏了,一直都是极为小心地抱在怀里的,哪里像被玄谷这么粗鲁地横着身子夹着走,一张白嫩小脸儿憋得通红,不舒服地踢蹬了两下小腿儿,表达着自己被如此对待的不满。 玄谷见他脸都憋得红中带紫,一脸极不舒服的样子,想了想,就把帝灏赠给她的那件隔山海祭了出来,在身后挽了个大帽兜,把孩子装进隔山海里,背在身后,向幽魅魂兽肆虐的地方走去。 杳冥宫主殿的殿顶,已经被几只幽魅魂兽掀翻了去,原本华美的宫廷,也已经被这些从毒瘴龙潭中逃出来的魅兽们毁了一半,它们破坏力惊人,不过只是短短几息之间,便到处都已经是断壁残垣的惨象了。 怪不得天道要在毒瘴龙潭落下禁制,若真的放这些凶兽入了三界,必定是一场血流成河,三界动乱的大浩劫。 北辰已经现出了九尾天狐真身,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之中,九只巨大蓬松的狐尾上落满了斑斑血迹——那些都是被幽魅魂兽抓出来的的伤口。 ……要死在这里了么? 他看着面前比他真身体型还要大上几轮的狰狞魅兽,神思都开始恍惚。不远处,太攀还在与几只魅兽鏖战不休。相比于数不清的魅兽围困自己,攻击太攀的魂兽倒是少很多,那些魅兽似乎畏惧着太攀,可是面对太攀时,它们又极为幽怨愤怒——太攀身上染着曾经红爻天道帝君的气息,那是锁困魅兽们千万年,让他们愤怒怨恨的力量,却也是他们畏惧的力量。 而且魅兽惧怕太攀的苍焰之火,并不敢逼得太紧。只是围着太攀,消耗着他的灵力,长此以往,只怕太攀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北辰眼中涌出绝望之色来。他心中不甘,妹妹的遗愿遗物,他还没有实现找到,他怎么能安然赴死? “啊哟,可惜了这一身上好的天狐皮毛,被割花了。” 忽然,太攀听到有人在身旁啧啧叹息,那腔调,矜贵又傲慢得很。 北辰转头,第一眼,就看见了他寻千年不见的那一袭雪狐锦裘——隔山海。 那披着狐锦的女子,额心半朵妩媚桃花却依然遮不住眉眼间的冷淡之色,那样绝美的姿容,几乎敛尽了天地间的盛艳风华。 她一手盛着一滴灵海,另一手捏指成诀,十二颗紫金珠旋绕在那滴灵海上方,沾之即离。沾了灵息的紫金珠旋绕速度愈发飞快,玄谷手腕一转,便珠随指动,那紫金珠飞将出去,几乎能听到凌厉的,划破空气的“咻——”声。 刹那间,方才那只张牙舞爪的魅兽,被一颗紫金珠,打得魂飞魄散,消弭于无形。 玄谷的一击杀招,却彻底将那些魅兽们激怒了,它们成群结队朝着玄谷围了上来,甚至还纠缠太攀的那几只幽魅魂兽,都舍弃了太攀,朝玄谷奔去。 太攀看见了那道单薄瘦弱的身影,黑衣白袍,仿佛执掌生死杀伐的阴阳神灵。 几乎有叫人立即匍匐,顶礼膜拜的冲动。 玄谷手中的那一滴无源之水,取自凤笙,随着紫金珠斩杀的魅兽越来越多,那一滴水也在消耗着,即将枯涸。 太攀知道那滴无源之水枯涸之后,玄谷将会面临怎样的凶险境地——他不是告诉她了么,他只希望他们母子平安!事情会解决的,只要他来撑着就好了,为什么不听他的嘱咐,把自己置身在这样危险的境地之中! 他想要去到玄谷的身旁,但是她的四周,已经被那些幽魅魂兽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为什么会从毒瘴龙潭跑出这么多幽魅魂兽?太攀几乎绝望。 他修回来的那些灵力,根本支撑不住苍焰长时间的燃烧,很快就再一次消耗一空。一只魅兽扑上来的时候,被一颗沾满了邪祟的紫金珠洞穿,十二颗紫金珠飞旋,将太攀与玄谷之间,清理出一条暂时的通道来。 见此,太攀不再犹豫,奋力向玄谷跑了过去——他今日,便是死,也要死在她身边,方不负她来救他的恩德。 神仙薄情,妖魔寡义,自古以来,他们妖族,便从来不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样的大义道理,可三界中却盛传着很多妖族报恩的故事,便让人误会,妖族是知恩图报的。若是一个妖族,以报恩为名缠上了谁,只有一个理由是真的,那便是,妖精动了情,爱上了那个人。 玄谷手中的无源之水,已经快要彻底干了。太攀将趴在玄谷背上的孩子抱起来:“不是说交给我,你们娘俩不要出来么?” 玄谷抽空瞥了他一眼,只看着他此刻的狼狈样子,也不说话。 太攀却从玄谷那略显鄙夷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意思——你自保都心有余而力不足,谈何救别人? 太攀也知道自己这一回有些逞强,咬牙不说话。 孩子被太攀抱进怀里,趴在他肩头,好像珍贵之物失而复得一般欣喜,嘴里直嚷嚷着“爹爹”,喜不自胜的小模样,若不是在这等生死攸关之时,倒是分外感人。 随着灵海消耗殆尽,十二颗紫金珠运转速度也缓慢了下来,玄谷干脆收起了二十颗紫金珠,向太攀伸手:“把我的剑还回来。” 看样子,像是要与那些幽魅魂兽正面搏杀一番。 太攀咬牙,却舍不得让玄谷再冒这样的风险。他将夔兽骨玉剑交在玄谷掌心,却按住了她的手,认真看着她的脸,好像要把玄谷此刻风华绝代的样子用力印在脑海之中。 “今朝我便为你化龙,舍了这一具身躯,身陨在这里,也心甘情愿。” 他语毕而笑,身上金光大作,现出真身,金蛇冲天而起,一路蛇鳞尽褪,重生龙鳞,化出龙角龙爪并龙尾。 一声悠长又威严的龙吟,响彻九霄。 九幽永夜天空之上,出现了一条金色的巨龙。 作者有话要说:唏嘘…… 妖王化龙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