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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1 / 1)

天地间传来中气十足的笑声。人们才发现一位儒雅中年悬浮空中。

“是分神期的林长老!”

“这次主持者居然是他!”

林长老照例寒暄几句,忽地收起笑意:“正式开始前,请各位谨记,若遇上不可抗力,请立刻捏碎符篆退出试炼。每年,仙盟都有相当数量的修士折损于各大秘境。”

众修士面面相觑。

分神前辈都说危险,筑基结丹的小喽啰不禁心有戚戚。本着郊游心态前来的仙女们,忽然紧张起来。

她们多是在茶山上无忧无虑的乡野姑娘,哪儿见过这等阵仗?

心跳砰砰跃动,如何也压不下去。

“接下来,我宣布此次试炼规则。”他恢复笑脸:“很简单,采摘百年水松结出的果实,年份总和最大的宗门即为优胜者。”

闻言,众人哗然。

当今修仙界灵气极度匮乏,任何超过百年的药材都能迎来争抢。再平凡的药材,逾越百年后价格都会翻四翻。

不待修士们消化,儒士一挥广袖,身后的空间立即倾坍,露出秘境的入口。徐徐凉风拂面而来,夹杂着格外浓烈的灵气。

“准备好即可进入。”他闲适地挥挥扇,“祝诸位平安归来。”

众仙女咽了口水,要好的姐妹握紧双手,指甲盖儿都掐白了。透过斗笠,杳姝盯着入口处,眼神亮得出奇。

队伍前方的傅昭忽地回首:“别怕,跟紧我。”

.

寂静春夜。

一阵眩晕后,修士们发现自己身在晃荡的木船上,四周是成群的笔直水松,细枝遮天蔽日。湖水的倒映下,水松像一群通天彻地的沉默戍卫,已在此守候万年。

明明是茂盛景象,周遭却静得吓人。仔细一瞧,才发现除了被淤泥包裹的树木根茎,几片莲叶,再不见任何鱼虾鸟鸣。

“这就是寂静春夜啊……”她们不由放低了声音,生怕惊扰这静谧的世界。有人飞到水松上方,发现目之所及,都是笔直静立的巨大乔木。

“都是数十年的水松。”傅昭摸了摸树干,眉目温柔,“没有百年的。”

“咱们先修整一下,甲组分别顺着前后搜索,乙组去水下探查。”玄灵开始给大家分派任务,俨然以领队自居。

杳姝被分在了潜水的乙组。

她脱去外衫,一头钻入湖底。水下清澈而安静,只能听见水花咕噜噜划过耳际的声音。水松的根部遒劲而庞大,像自鸿蒙时代就存在的野兽。

杳姝畅快地在池底游了几圈。待她最后钻出水面,才上面却已乱作一团。

一位女修在搜寻时忽然晕倒。眼下,她脸色惨白地躺在船上,胸腔快速起伏,唇色苍白灰暗,像是下一秒就断气。

“醉灵了。”傅昭俯身把脉。

“醉灵?”

“此地灵气浓郁,她的身体承受不了。”他拿出一粒药丸,“没有大碍。但往后动作幅度不宜过大。”

弟子再醒来时,唇上已经满是黑色胡须,又浓又密的头发能在脚踝上缠两圈。见自己浑身是毛的诡谲模样,那仙女哇地哭了出来。

“无碍。灵气刺激身体生长,过几天就好了。”傅昭安慰。

不少仙女恍然:“怪不得我觉得胸闷。”

“我也是,感觉喘不过去来。”

“奶奶,你还好吧?”有人特意关照老人。

“尚可。”

杳姝低头,下意识曲张了手掌。

进入秘境那瞬,她就感到灵气甚浓,每个细胞都在欢欣鼓舞,甚至有重获新生的快感,比平时舒服多了。

其他人……难道不是这样?

她下意识地觉得,这或许与她心侧古怪关联。

两个时辰后,天色暗下。又累又困的仙女点燃薄纸糊的白灯笼,在船边戏水休憩,只有玄灵还在苦思冥想。

“先休息吧。”傅昭揣着手,笑眯眯,“凡事不宜操之过急。”

玄灵懊恼地嗯了声。

可从她的表情来看,完全没有放下。

木船远没软塌舒适,灵气浓得呛人,许多人辗转反侧,木船在水上缓慢起伏。仙女背靠背挤在一起,逐渐感受到静谧的恐怖之处。

傅昭忽然开口:“夜色正浓,我不妨来说个书。”

他的话燃起众人兴致,气氛霎时活跃起来。

“傅道长还会说书啊!”

“听听?”

“略知一二。”傅昭披着一身柔顺长发,徐徐道:“嗯,很久以前,有三只小花猪,它们住在麓川对岸的小树林里……”

他一开口,女修们便前仰后伏地笑起来,连愁眉苦脸的玄灵都勾起嘴角。一时间,她们好像不在诡异静谧的秘境,而在温馨的户外郊游。

面对哄笑,他语气和缓、不紧不慢地讲完了三只小花猪,三只小白兔及三只小青蛙的故事。他每说一句,姑娘们便哄笑几声。

不知不觉,紧张的气氛被疏散。

湖面回归平静,轻微的鼾声响了起来。

杳姝向来难眠。她试图装睡,但傅昭好像知晓她还醒着,不急不躁地讲了一则又一则。

又过了一炷香,困意真的上涌。

梦中,她躺在一片绵软的云朵上惬意打滚。一只羽毛漂亮的青鸟落在她额前,轻轻啄了下她的脑袋。

下一秒,白云哗然散开,她凭空落了下去。

“啊——”

她惊叫着坐起,发现冷汗已将内衬染湿。待感知逐渐回归,杳姝才意识到心侧正在阵痛,血液在沉默的夜幕下剧烈地灼烧。

就像是,要燃烧掉一切内脏与经络。

她死死抠住木板,才没喊出声。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隐约穿来断续的夜半歌声。在这诡异氛围中,疼痛愈发激涌。仿佛死过一回的杳姝抬手,果然触到了光滑的皮肤。她探出头,只见倒影中的姑娘披着流云长发,在群林映衬下,恍若林间仙娥。

她又变年轻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

杳姝一时不知该开心还是难过。她认命地掏出斗笠,飞快地坐起思考:这容貌要持续几日,肯定瞒不过仙女宗。可眼下还远远不到暴露的时候……

她咬了咬牙,最终决定开溜。

暂且躲起来,有危险就捏符篆。若能保命,也可自行探索。

木船上的傅昭撑着脑袋,柔软的发丝映着月光,俨然已经睡熟。她屏息跨过酣睡的姑娘。有人翻身呓语,杳姝便立即停下,确定对方熟睡才前行。

她花了一盏茶时间跳到莲叶上,长舒口气。

行了,最艰难的任务已经完成,她只需要驱动荷叶慢慢满满地离开,然后找个隐蔽角落就行。届时仙女闻起来,她只需说自己迷了路……

微凉的指尖,忽地落在她肩上。

“你去哪里?”

如沐春风的音色。

——是傅昭。

杳姝长睫轻颤,心顿时沉沉坠下。

若真的露馅,她无法解释自己的变化。这样一来,她恐怕得离开仙女宗,再寻住所。

“我起夜呢。”她转身,面上一点儿不慌,“等你到了我把这年纪,就知道老人家的毛病了。傅道长,快回去睡吧。”

“哦,那你戴着斗笠做什么?”

这人瞧着温和,却意外地不好糊弄。

“晚上风大。”

傅昭端详片刻,伸手就揭面纱。杳姝啪地捉他手腕。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她冷道:“傅道长,逾越了。”

“请谅解,这是为了队伍安危。”

他瞧着温和,语气却不容拒绝。

傅昭瞧着温驯,力道却比普通男子大多了。两人飞快地过起招,木船浮动。许多仙女被吵醒,迷糊地望过来。几个回合后,杳姝脚踝一歪,真被他掀了斗笠下侧。

映入眼帘的,是年轻女子特有的、饱满柔软的双唇。

傅昭一愣神。

手腕下意识地松开。

“轰轰轰!”

静谧的空气送来远方凄厉的惨叫。西南方骤起火光,随之而来的是层层波澜,搅得木船上下起伏。远处的天际,忽然飞来了成群结队的小银鱼。

它们磷光闪烁,高频率地舞鳍,犹如点点星辰。近距离下,能看清它们透明的、鼓动的心脏。杳姝不禁失神。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在空中飞行的鱼类。

这是……什么东西?

瞬息之间,银鱼群已擦着众人离去。

“起来!”傅昭蓦地转身,敛眉,“划桨离开!”

“发生了什么?”

女修们惊恐万分地起身,手忙脚乱地划动船桨。匆忙间,她们的船撞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什。下一瞬,水底传来兽类的咆哮,一阵水花翻涌后,两条正在交尾的‘藻鱼’出现在她们面前。

上古藻鱼以灵藻为食,如今演变成了食肉凶鱼。外界的码头能看见瘦骨嶙峋的运货藻鱼。然而此处的藻鱼格外强壮,神态也灵动不少。不可混为一谈。

被打断好事的雄鱼红了眼。它一个摆尾,扬起巨大的波涛,周遭的水松纷纷折断,木船腾空又落下,女修们‘噗通’‘噗通’地落水。

杳姝也不例外。

她落水那刻,便打定主意乘乱逃跑。杳姝抓住一片悬浮莲叶,匆匆施法逃遁。

那么多人,藻鱼总不会盯上她吧?

谁知,她遁去没多久,就感到身后水波翻涌,鱼腔浓烈的腥味仅在咫尺。杳姝回头,见雌鱼孜孜不倦地追了过来。

这鱼眼神忒差了!

为何选中了一个高龄老妇?

杳姝往荷叶拼命灌灵气,斗笠被吹到脑后,只靠一根细带维系。可藻鱼穷追不舍,且速度愈来愈快。

眼看两人距离缩短,杳姝当机立断,决定捏符逃生。然而那藻鱼一个翻越,将杳姝连叶压入池底。她吃了一大口水,手中纸符不知飘去何方。

呛水间,体内空气急剧减少,四肢被冻得生疼。余光中,那藻鱼甩着尾巴游来,鱼眼血红异常,仿佛看到为孕期准备的一顿肥餐。

该死!

她抽出佩剑刺向藻鱼。连日的苦训到底有了用处,剑柄斜着刺入藻鱼腹部,蓝色的血液雾般弥漫开来。然而这一剑并未致命,雌鱼露出密集的尖牙,带刺的尾巴扎破杳姝的手臂。

一时间,两者僵持不下!

正在此时,杳姝心侧涌出汩汩灵气。她咬咬牙,调整了佩剑角度,眼看就要捅穿那藻鱼——

说时迟那时快,巨大的银剑将藻鱼抽飞,彻底钉在了水松上。

杳姝愣了楞回首,只见一支小队从荷叶间跃来。为首一人白衣佩剑,俨然玄天修士。

“仙子,可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