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迟站在司徒瑾的?书桌前?,拱手?一拜而下:“殿下......”
司徒瑾抬手?制止了云清迟的?动作:“你先去一趟樊神医处,询问一番雯秋姑娘的?伤势。” 曹雯秋根本就?没?有受伤,司徒瑾这明显是要把云清迟支开?了。 云清迟看着司徒瑾靠在椅背上?,神色不明的?面?容,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说什么,肃容道:“是,下官告退。” 云清迟走到院子中,正巧碰到了樊陆。樊陆正蹲在地?上?,用?手?戳着一株名贵的?草药。 据他所说,这株罕见的?珍草是梁以蘅寻遍天下,特意为他找来的?。所以无论去往何处,他都会随身携带。 樊陆转头看见了云清迟,很高兴地?挥手?:“姐夫。” 云清迟背着手?踱步到他的?身边,看着樊陆有些婴儿肥的?脸,笑道:“怎么?前?些日子还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如今就?热切地?管我唤姐夫了?” 樊陆扁了扁嘴,有些傲娇地?转移了视线,继续戳:“我还是不喜欢你。可是师姐说我们是一家人,要好好相处。我是看在师姐的?面?子上?,才肯叫你的?。” 云清迟摇头失笑:“你还真听阿蘅的?话。” 樊陆听了,再次转头,站起身。因为身高原因,他只能仰视云清迟:“不止我听,你也要听师姐的?话。师姐说什么都是对的?,她要你做什么你都不能拒绝。” 云清迟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咳:“自然。” 樊陆看了看云清迟的?身后,眨了眨眼:“你放心?吧,英王殿下没?有生云小姐的?气。他只是在想?该如何解释此事。” 云清迟见樊陆毫不忸怩做作的?神色,眼中掠过一抹奇异:“你听到了方才我们说的?话。” 樊陆有些奇怪:“你们说的?那么大声,我怎么可能听不到?” 不过樊陆显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奇怪,而是拍了拍云清迟的?肩肩膀:“你放心?好了,以我这么多天的?观察来看,英王殿下不是那种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人。云小姐既然这么说,那么英王殿下肯定会有自己的?思量。” 说完之?后,樊陆又蹲下身子,不理云清迟,继续戳着自己的?花花草草。 云清迟看着樊陆看似幼稚的?行为,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手?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 云清迟难得地?回了云府。 梁以蘅早就?收到消息,得知云清迟晚上?回府住,因此也没?有睡。而是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在烛光下静静地?写写画画。 听到门被推响,梁以蘅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门口:“子驰,你回来了。” 云清迟走到梁以蘅的?身边,握着她的?手?,将她有些散乱的?头发移到耳后:“不是说不用?等我么?怎么还不睡?” 梁以蘅将毛笔磕在榻边的?小桌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我可不是在等你。只不过最近事情太多了,若是不趁着现在这个时?间多画一些,早上?又有一堆事压着,平白浪费。” 云清迟低下头看着梁以蘅画的?东西,有些疑惑:“这是?” 宣纸上?勾勒着寥寥轮廓,线条旁还有不少注释。而在最中心?的?部分,明显画着一个硕大的?如车轮一般的?事物。 云清迟极为感兴趣地?坐在了梁以蘅的?身边,翻看着那一沓厚厚的?图纸:“这是水车?不过和我以往看到的?又有些不同。” 梁以蘅伸出手?,点了点其中一张图纸,道:“咱们大庆的?水车,向来都是人力?拉车。费时?费力?不说,效果其实?也不能说很好。我最近就?在琢磨,把那些普通的?水车改为牛转翻车,驴转翻车。还有......” 梁以蘅又拿出一张图纸,放在云清迟的?面?前?:“那些都还算简单,主要是这个。” 云清迟拿过图纸仔仔细细地?看着,偏过头问道:“这种水车我还当真是从未见过,又是个什么理?” 梁以蘅笑道:“我管它叫‘高筒水车’。若是当真被工部那些工匠做了出来,日后哪怕在地?势陡峭险峻之?地?,也能实?现低水高送。如此,我们大庆每年的?粮食至少能再多出三成。这种于民之?大利的?事,又怎么能够拖延?自是要加紧研究出来才是。” 云清迟看着梁以蘅卸下妆容后,有些青黑的?眼圈,心?疼地?抚摸:“所以这些日子你都不曾好好休息,就?是为了这个?” 梁以蘅握住云清迟的?手?,顺势靠在云清迟的?怀中,闭着眼睛道:“总归如今已完成得差不多。你到时?挑个时?间把这个方子献给英王殿下。我们家已经太过盛势,不好继续张扬。以殿下的?名义呈上?,最好不过了。” 至于皇上?。 他对新型水车究竟是谁研制出来的?,自是心?知肚明。看上?去云家把功劳全部让了出来,可德泰帝终归还是会觉得委屈了外家。明面?上?没?有封赏,可实?际得好处自然少不了。 英王殿下得了如此功绩。日后的?新帝哪怕是卸磨杀驴,也要仔细思量。亦可保云清缓一世无忧。 秦国?公府看似退让,实?则一箭双雕。 云清迟揽着梁以蘅,有些愧疚:“阿蘅,嫁到我们家,终归是委屈了你。” 如果不是做了秦国?公府的?少夫人,梁以蘅也不用?这般。明明一腔才华,却无处释放。哪怕做了无数利国?利民的?事,也只能看着他人领去属于自己的?功劳。 梁以蘅好笑道:“这种老生常谈,你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不止云家,梁家经过这么多年,又何尝不是处在烈焰刀锋上?呢?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咱们不是那等不知分寸的?人家。该退就?退,没?必要为了眼前?的?那点子荣耀,最后把阖族上?下一并陷了进去。” 云清迟搂着梁以蘅,看着外面?沉沉夜色,有些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你素来贤惠,这些大事你向来拎得清。把家交到你的?手?上?,无论是我,还是父亲母亲,都是最放心?不过的?。” “怎么。”梁以蘅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看向云清迟:“你这话倒是有深意,是在影射甄家,还是贾家。” 云清迟很上?道地?把手?搭在梁以蘅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按捏着:“今日甄家三公子甄锦罗给殿下下了私贴。早就?知道他们家素来不和,没?成想?分崩离析得这样快。” 梁以蘅从来不是真正的?深闺小姐,闺阁少妇。她手?下甚至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渠道,专门收集这些高门大户的?情报。因此她对甄锦罗不满甄家并不意外:“这不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么,也没?什么好令人惊讶。只是英王殿下才来扬州多久,甄三公子就?如此地?坐不住,可见他心?中对甄家的?怨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云清迟由甄家,联想?到贾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叹息:“所以缓缓说的?也对,这后院的?事多了,终归会波及到子嗣后代。一旦内部离心?,这家也就?离散不远了。” 梁以蘅听到云清迟这么说,回头看着他,有些担忧地?问:“说来,英王殿下是否不满缓缓?生了缓缓的?气?” 云清迟摇头,拉过梁以蘅的?手?继续按压着穴道,看着梁以蘅,道:“你放心?吧。殿下终归不是那等花心?薄情之?人。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缓缓不留神说出来自己的?小心?思,殿下总归会给她一个答复。” 梁以蘅叹了口气,看着桌上?摆放凌乱的?图纸,伸出手?将它们整理到一起,看着窗外:“缓缓也是幸运,陛下大了她那么多,所以太后娘娘想?要把缓缓许给英王殿下。否则......若是缓缓入了宫,以她的?心?性,岂不是要被其他的?妃子磋磨死。” 想?了想?,梁以蘅又笑道:“不过正如你所说,太后娘娘乃极为大观之?人。也是我杞人忧天。倘若陛下真的?和缓缓年岁相差无几,为了秦国?公府,太后娘娘也必不会让缓缓入宫。” 云清迟对此不置可否。 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做英王妃,有做英王妃的?活法。当皇后,又有当皇后的?活法。至于秦国?公府,百年后会变成如何,也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相比之?下,他反而更好奇在官邸的?院子中,樊陆说的?那一番话:“阿蘅,我想?问你,是不是樊陆的?耳朵格外灵敏。” 梁以蘅有些意外:“怎么,又是他不注意说出口,结果被你发现了端倪?” 云清迟惊讶道:“果真如此?这是怎么回事?” 梁以蘅有些怀念道:“陆陆自幼耳聪目明。十?里之?外,飞花落叶,流水翅拍,都逃不过他耳朵的?捕捉。小时?候我不知道他的?本事。只是奇怪,为何每次我离师父的?院子还有百里距离,他就?总能飞奔到门口来迎接我。甚至每次我捣药时?,隔着很远,他都能精准的?说出我在处理什么药材。后来,我和师父就?渐渐地?发现了端倪。” 云清迟觉得很神奇:“我以往只在古书上?看到过这种本事,还以为是杜撰,没?成想?竟然真的?有这种人的?存在。” 梁以蘅也是很不可思议:“是啊,我最开?始也感到很奇特。还特意拉着陆陆做了很多次测验。说起来,以前?陆陆在妙仁堂给大师兄打下手?,做小药童,就?是靠着这个本领,听到了不少这些江南大户人家的?龌龊阴私。你知道的?,江南是义忠亲王的?大本营。大哥也是靠着其中不少的?情报,才能在关键时?刻帮助陛下反将义忠亲王一军。” “怪不得你自己住在京城,你师兄也在京城开?了间医馆,可是樊陆无论如何都不肯入京,这就?是原因吧?” 梁以蘅点头,痛痛快快地?承认:“京城不是好地?方。水太深,也太杂。陆陆心?性单纯,又有着这样的?能力?。虽说我和师父,师兄耳提面?命,但在京城,保不齐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事,引火上?身。所以索性一开?始就?不让他入京,在外当个潇洒自在的?游医,悬壶天下,又有何不好?” 说到这,梁以蘅又嘱咐云清迟:“师父说过,这种本事是能力?,却也容易招人嫉恨。若是被人知道,难免会因为他人心?虚而被灭口,因此从不让他说出去。我也三番四次地?叮嘱过他,他倒是答应得好好的?。今儿个你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这件事,烂在心?底就?好,不要再告诉别人,平白给他招惹祸端。” 云清迟勾着唇道:“阿蘅,你说的?这些,我自是明白。只不过,我想?利用?他这个能力?做一些事情。” 梁以蘅问:“什么事情?” 云清迟道:“如今殿下态度不明,甄家估计已焦头烂额。虽说他们日日宴请含云,但我瞧着,其实?甄家和江南的?这些家族,对他还是有些保留的?。我是希望下一次樊陆能和含云一同过去,这样就?能在含云中途离席时?,听清楚他们到底是如何做想?。殿下和我们也能早做防范。” 梁以蘅点头:“可以啊。这也是应该的?,掌握主动总比身处被动要好。我去和他说。” 云清迟笑了笑,握着梁以蘅的?手?:“阿蘅,娶了你,当真是我三生的?幸事。” 梁以蘅横了云清迟一眼,面?上?带了些薄红,不肯说话。 . 云清缓自打从官邸回来,兴致就?一直不高。 虽说林黛玉在马车上?好好地?劝了她,她自己当时?也是想?通了。可是回到府中,就?又拧巴了起来。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日后她成为了英王妃,可能还要面?对一群后院的?莺莺燕燕,等到年老色衰,还要独守空房,日日以泪洗面?。 云清缓想?到这些场景,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个哆嗦,抱着自己的?膝盖,不肯下床,也不肯如往常一般和林黛玉一同做女红。 林黛玉坐在云清缓的?身边,好言好语细声安慰。想?尽办法说一些逗趣的?话讨云清缓开?心?。 云清缓黯然伤神,有一搭没?一搭恹恹地?应着。弄得林黛玉忍不住道:“缓缓,不如我去把表嫂找来,让她陪你说说话?” 云清缓立刻拉住了林黛玉的?袖子,摇着头道:“嫂嫂最近为了新型水车伤神不已。我这点小私事,怎么好去打扰嫂嫂。” 林黛玉想?了想?,又道:“那我去给你煮一碗面?。你晚上?就?没?有吃什么,现在正好用?一些。” 云清缓抱着自己的?枕头,道:“好吧。表姐,记得多放醋,多放辣,还要两?个荷包蛋。” 林黛玉笑着嗔了云清缓一眼,带着雪雁离去。 没?过多久,林黛玉又回来了。身后跟着的?雪雁手?上?捧着一个托盘,上?边置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碗。 雪雁把碗摆在云清缓的?面?前?。 只见雪白的?面?条躺在瓷碗中,因着陈醋的?缘故,汤并不澄澈,反而有一些棕黑。最上?面?窝着两?个黄澄澄的?荷包蛋。云清缓用?筷子搅了下面?条,淡淡的?酸味混合着熏人的?热气扑面?而来。本来云清缓没?有多少食欲,都被刺激得胃口大开?。 林黛玉坐在云清缓的?对面?,见云清缓戳了戳鸡蛋,笑道:“知道你不喜欢吃溏心?的?。放心?好了,这两?个荷包蛋绝对从里到外都是熟透的?,不会有一点点的?夹生。” 云清缓满意了,夹起一根面?条放入口中。很快,面?被吃了个精光,就?连汤,都因为开?胃被云清缓喝了好几口。 林黛玉看着云清缓擦完嘴唇,漱完口,坐到云清缓身边,问:“怎么样,现在开?心?了吧?” 云清缓放下手?绢,点头:“嗯。” “你呀。”林黛玉点了点云清缓的?鼻子:“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不开?心?就?吃东西。一份不够吃,就?吃两?份。如今殿下还没?有说什么,你便这般难受。若是日后......别人都是以泪洗面?,你就?是以食填胃。” 云清缓被林黛玉这么一打趣,心?情当真是好了很多。她本来就?是一个活在当下之?人,开?心?和伤心?对她来说都很简单。既然改变不了,就?去适应,更何况...... “表姐,以后我们去找大嫂,让她多多教我们一些东西吧。” 林黛玉用?手?撑着下巴,笑道:“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云清缓掰着手?指数道:“你看看,嫂嫂这么厉害。既精通医术,又钻研奇门遁甲,甚至身为鲁班后人,还能时?不时?做出一些厉害的?大器。即使这般,琴棋书画她也是样样拿手?。我发现,我除了女红绣活稍稍好些,就?没?有什么比得上?嫂嫂。既然现在在家,那我就?向嫂嫂多学习。这样,日后也不怕日子过得无聊了。” 林黛玉瞧了瞧云清缓的?脑袋:“既然你想?这般,我自是陪你。我也有好多要想?表嫂请教学习的?东西。只是怕打扰了她。” 云清缓立刻道:“你放心?,我都打听清楚了。嫂嫂研究的?水车快结束了,接下来她会有好长一段空闲的?时?间。她这么疼我们,肯定会答应我们的?。” 两?人正说着话,白露走了进来,递上?一个信封:“小姐,这是大少爷回来时?,命人送过来的?。” 云清缓好奇地?接过信封,低头一看。只见上?面?‘表妹亲启’四个字,龙飞凤舞,熟悉无比。 林黛玉抬着下巴微微扫了一眼,再看看云清缓紧张到有些害羞的?神情,很是识趣地?笑道:“行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要回房休息。明儿个再来和你说话。” 云清缓握着信封,牛皮纸的?质地?已经被她握出了褶皱。她根本没?听清林黛玉说了些什么,只是胡乱地?点头:“嗯嗯,表姐我就?不送你了。” 林黛玉笑着离开?,临出门时?看了云清缓一眼。只见她把信封摊平放在桌上?,用?手?腕用?力?地?抚平上?面?的?折痕。珍惜得就?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云清缓见林黛玉走了,对白露白霜说道:“你们也下去。” 等所有人离开?,云清缓这才拆开?信封。里面?雪白的?信纸上?,就?简简单单地?写着一句话:“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云清缓用?眼睛扫着这句话,似乎想?要通过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诗看到司徒瑾在官邸的?书桌前?,用?蘸满墨水的?狼毫,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下这句诗。 云清缓捏着信纸,咬着嘴唇,没?过多久又似克制不住一般,张开?嘴巴闭着双眼无声地?尖叫着。雪白的?纸张被她捏的?起皱了,都没?有察觉。 她扑到床上?,兴奋地?打了个滚,抱着自己的?被子不停地?碎念着:“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云清缓激动完了,又把纸张展开?,趴在床上?,看了没?一会又开?始激动地?捶着床单。 官邸之?中。 司徒瑾背着手?站在廊下,看着皎皎月色,低头轻笑:“表妹,若吾有两?意,愿得君来相决绝。” . 甄锦罗端着茶盏入了甄应成的?书房。 甄应成见到自己的?儿子,放下书问道:“锦罗,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甄锦罗把托盘放到了甄应成的?书桌上?,恭敬道:“父亲,儿子想?问问,关于这次二哥所做的?事情,父亲的?看法。” 甄应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有些好笑:“这还用?问么?老二闯出了如此祸事,如今老太爷正在气头上?,咱们自是要好生帮助锦文,帮助咱们甄家度过此次难关才是。” 甄锦罗看着父亲理所当然的?模样,忍了忍,没?忍住,道:“父亲,这明明是二哥惹得祸事,是二房的?错。凭什么要我们为他们劳心?劳力?。就?算您这次积极地?帮助二哥和二伯,可是祖父真的?会因此而看重您吗?” 甄应成是一个愚孝之?人。在他的?心?中,父亲的?命令和威严比天还大。听到甄锦罗如此说,他有一些生气地?呵斥:“锦罗,你这是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又何必分彼此?” 甄锦罗坐在椅子上?,有些不满地?嘟囔:“父亲,您把他们当一家人,可他们可没?把我们当成一家人。” 甄锦罗的?声音并不大,因此甄应成没?有听清甄锦罗说了什么,所以问道:“你在说什么?” 甄锦罗非常清楚甄应成的?性格,因此联系英王殿下,想?要脱离甄家。这种事他都是暗中进行,并没?有告诉甄应成。 听到甄应成如此问,他也只是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儿子没?说什么。父亲,宝玉的?生辰快要到了,这次祖父是个什么意思?” 甄宝玉是整个甄家的?宝贝,极受甄家的?老祖母奉圣夫人的?疼爱。他的?生辰,年年大办。更不用?说如今英王殿下驾临扬州,自是不能让别的?世家看轻了去,认为甄家如今不如陈家。 甄应成道:“父亲和母亲的?意思,自是要大办的?。毕竟宝玉年龄也不小了,这生辰宴,也就?不是普通的?生辰宴。要为宝玉想?看人家。” 甄锦罗心?中冷笑,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有些不满:“咱们家如今有个这么大的?把柄落在英王殿下的?手?上?。上?上?下下谁不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宝玉什么事都不会做,日日只知和他屋里的?丫鬟厮混,吃那些姑娘嘴上?的?胭脂。老祖宗不想?着怎么快些度过此次危机,倒想?着要给宝玉大操大办生辰宴。这也真的?是太分不清轻重了。” 甄应成听了这话,明显非常的?不高兴:“锦罗,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甄家是怎样的?人家?宝玉的?生辰宴不是小事,若是因为一点点原因就?委屈了宝玉,旁的?世家会如何看待咱们?” 甄锦罗知道父亲的?愚孝,他一直不能理解,甚至有些厌烦:“父亲,孩儿记得哪怕是您的?寿宴,家中也没?有如此重视。宝玉不过一个小辈,也能越过您?说什么他大了,要相看人家。我和锦书年龄比他还大,也没?见老祖宗给我们操办。至于相看人家,就?宝玉那读个书还要七八个丫头伺候的?劲,哪个正经人家会把女儿嫁给他?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啊?” 甄应成没?有想?到今日甄锦罗说话如此之?冲,他皱着眉道:“你年龄也大了,怎么好和弟弟一并计较。说出去还以为我们甄家兄弟阋墙,多不像话。” 甄锦罗冷笑,眼中的?讽刺都快遮不住:“这岂是我要和他计较?是甄家,根本就?没?有把我们三房当人看。以前?,那甄宝玉屋里的?丫头都可以仗着她们主子受宠对我无礼。我是甄家人?真是笑话。甄家的?奴才还差不多吧。” 甄应成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指着甄锦罗手?指都在哆嗦:“锦罗,你,你真是糊涂。甄家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家族。是,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委屈。可你怎么不想?一想?,若是没?有甄家,又怎会有你?我们不帮着甄家,难不成我们还要合着外人一起来坑害甄家吗?” 甄锦罗心?中暗道:“这又何尝不可”。 但是他知道甄应成向来愚孝,因此不敢说出,而是再次行了个礼:“父亲,你好好休息。儿子知错了,儿子告退。” 甄应成摆手?:“去吧去吧。好好地?帮着家中操办这次宝玉的?生辰宴,不要再惹你祖父祖母不高兴了。” . 司徒瑾坐在房中看着底下人呈上?的?密信,这时?有侍卫来报:“殿下,云大小姐到了。” 司徒瑾将卷宗放下,有些得意:“还不快请表妹进来。” 云清缓进来行了个礼,道:“见过殿下。” 司徒瑾看到云清缓,特别高兴,但还是故作矜持地?问:“表妹怎么来了?” 云清缓抬头看了看司徒瑾,又很快收回目光,顾左右而言他:“我今天是特意来看雯秋姑娘的?。” 司徒瑾听了,挑着眉点了点头,拉长声音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么你去找雯秋姑娘吧。” 说着就?让樊陆带着云清缓去了雯秋的?房间。 雯秋的?精神头已经好了很多。 在官邸有人照顾,又有着无数的?侍卫保护。即使甄家想?方设法地?安排丫鬟进来服侍,但是也不能够把她如何。 虽然每日还需装疯卖傻。可每当看到甄家无可奈何的?模样,雯秋就?觉得自己离复仇之?路又近了一步。心?中解气同时?愈发感谢当时?梁以蘅的?救命之?恩。 云清缓和樊陆一并走了进来。 曹雯秋知道,面?前?这人是云家大小姐云清缓,当即行了个大礼:“民女见过小姐。” 云清缓被曹雯秋这般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你别这样,我们都是同龄人,你不必如此的?。” 曹雯秋没?有理会云清缓的?话,坚持道:“云少夫人是民女的?救命恩人,云大小姐自然也是。这是民女为恩公行的?礼,若是小姐不受,民女心?中不安。” 云清缓不好意思地?侧开?身子,忸怩道:“哪有这么夸张啊?” 曹雯秋并没?有说话。 在她心?里,樊陆拖住了甄家人,英王殿下让人把她接入官邸,而这一切又都是梁以蘅安排的?。 云家所有人都对她有大恩。英王殿下甚至还说要帮她们曹家翻案。就?算云清缓不肯冒领这个功劳,但她感激云家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云清缓终于还是得知了曹雯秋的?经历。她这次来,就?是想?要知道关于甄家的?那些罪恶,因此问道:“雯秋姑娘,你的?身世我都听嫂嫂说了。你能再跟我说说甄家吗?” 她想?知道,甄家最后是以什么样的?罪名被德泰帝抄家灭门。甄家又在这江南,做下了多少恶事。 曹雯秋如今一点也不避讳提起甄家,甚至乐意让更多人知道甄家的?罪行,因此笑着道:“好。” 在云清缓和曹雯秋谈话时?,甄家三公子甄锦罗终于登门了。 甄锦罗站在司徒瑾面?前?,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草民见过英王殿下。” 司徒瑾并没?有喊甄锦罗起身,而是双手?交叠在腹部,靠坐在椅子上?笑道:“甄家的?人因为二皇兄和甄太妃娘娘,向来以皇亲国?戚自居,傲气得很。没?想?到也有人愿意自称草民。” 甄锦罗知道这一趟不会轻松,将头磕在地?上?不亢不卑道:“殿下面?前?,甄家本就?是草民。” 司徒瑾没?想?到这甄家竟然也有难得的?明白人,不愿继续为难,道:“起来吧。” “是。”甄锦罗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这才起身。 司徒瑾问:“你如今便来找本王,可是想?清楚了。” 甄锦文看着地?面?的?方砖,手?心?已经渗出了细汗:“殿下,如今草民进了这个门,自是知道,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英王殿下重病不治,扬州城人人皆知。如今他知道了真相,要么待在英王殿下的?身边,为其效力?,要么就?是死。 司徒瑾并不否认:“看来你也是个聪明人,看得透。” 甄锦罗弯着腰道:“谢殿下。” 甄锦罗见司徒瑾没?有说话,明白这是让他开?口,小心?翼翼道:“殿下,甄家小公子的?生辰宴,甄家必会给殿下下帖。不知殿下可会赏脸?” 司徒瑾似笑非笑道:“哦,你是希望本王去还是不去。” 甄锦罗听了此话,立刻道:“这一切自是由殿下决定,草民又岂敢放肆。” 云清迟云清喻和孟休常坐在一旁,笑着不说话。 司徒瑾端起茶盏吹了吹,做足了姿态后,道:“本王听闻,甄二公子和刘三小姐之?中,似乎如今有些误会。不过也不知这误会解决了没?有?” 甄锦罗福至心?灵。 他本来就?奇怪,刘三小姐向来欣赏甄锦文,怎么刘家好好的?,突然就?要退婚了。如今看来...... 甄锦罗立刻道:“前?些日子,刘家人前?来甄家退婚。但是也不知二伯是如何说服了刘老爷。刘家三小姐虽说对二哥如今淡了不少,但恐怕日后她还是会成为在下的?二嫂。” 孟休常本来只是做个听客,此时?有些不可思议:“都已经出了这种事情,刘家竟然还不退婚?要知道,有了曹家小姐,刘小姐嫁过去可就?只能做一个妾室了。” 甄锦罗道:“虽说如今确实?委屈了刘三小姐,但也不知二伯是如何与刘家商议的?,刘家老爷竟然再次答应了二哥和刘三小姐的?亲事。二伯听说这件事已经传到刘家耳中,自身怒火中烧。将家中下人全部都清理了一番。但是却也承诺刘家,刘三小姐进门绝对是夫人,并且说雯秋姑娘只是缓兵之?计。” 云清喻听了此话,只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不是,这种事刘家也能忍。要是有人如此对孟小姐,恐怕休常早就?带着家丁护卫打上?门了,那还能够容忍她受这等侮辱?” 云清迟笑着指向云清喻:“阿喻,你还是太不了解江南这些家族了。这高门大户,只要能够因为联姻而有了利益,牺牲一个女儿又有何不可?更不用?说,刘家掌控着江南最大的?水道,这对甄家盐场的?帮助,可不是能够用?价值来衡量的?。” 司徒瑾不咸不淡地?提点:“甄家和刘家若是结合,本王定会是寝食难安。” 甄锦罗低着头:“既如此,草民定会帮助殿下。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二哥都已经娶了二嫂,又怎么能如此忘义呢。” 司徒瑾继续道:“本王的?病,似乎也好得差不多了。想?必那日,定能去甄府赴宴。” 甄锦罗道:“是。” 甄锦罗退下后,云清喻问道:“殿下,您当真要去?” 司徒瑾道:“既然他们盛情相邀,那么我们不去上?钩,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们这些放钩子的?人。” 云清迟有些担忧:“殿下,我们并不知道甄家会如何行事。若是......” 司徒瑾很坚决:“不必再劝了。这次,本王一定要动摇甄家根基。甄太妃如今贼心?不死,就?是仗着甄家在江南这边的?势力?。若是放任做大,岂不是让皇兄寝食难安。” 云清迟知道劝不动司徒瑾,只能道:“殿下,就?让下官陪您一起去。这样,若真出了什么事,下官也能为殿下阻挡一二。” 司徒瑾点头答应。 孟休常问:“那我们需要去吗?” 云清迟颔首:“自然。你作为皇后亲弟,身份尊贵,甄家就?算如今与孟家不对付,也不会落人话柄。” 司徒瑾又道:“不仅你们,到时?让云少夫人带着林小姐和表妹一同过去。本王倒要看一看这次甄家会给做一个如何的?圈套。” . 云清缓得知再过不久就?要和林黛玉出府赴宴,还可以看到大名鼎鼎的?‘真’宝玉,特别兴奋。 收到消息之?后,便一路小跑到黛玉的?屋中:“表姐,我们一起去绸缎庄和珠宝楼选几套衣裳首饰吧。咱们代表的?是林家和云家的?脸面?,可不能让旁人看轻了去。” 林黛玉带过来的?都是些日常的?衣服,本也打算去绸缎庄定做几套赴宴的?罗裙。听了云清缓也想?去,当即应道:“好。” 云清缓喜爱热闹,因此对于赴宴向来是有些热衷。拉着林黛玉的?手?,叽叽喳喳个不停:“也不知道扬州的?宴会和我们京城的?宴会有什么不同?这些扬州的?小姐我都不认识,到时?候我就?跟在表姐你的?身后,你带我认人。” 林黛玉和云清缓坐在扬州最大的?首饰楼里,挑选着小二送上?来的?精品。 林黛玉拿着那些钗环一样样比着,听着云清缓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捏了捏她的?嘴:“好了,先挑选首饰。还有好多没?有买,今儿个要全买了。不好在这耽误太多时?间。” 云清缓“哦”了一声,乖乖挑选。 她们在二楼的?贵宾雅间坐着,谁知下面?又传来了一阵吵闹。 云清缓嘴角有些抽搐:“上?次在徐州是这般,如今又是这般。如果这人也是甄家人,就?可真是太有缘了。” 说完,云清缓就?站起身,推开?窗子看热闹。 只见大厅处,一个妆容精致,罗裳名贵的?女子盛气凌人地?抬着下巴,指着那些摆放着首饰的?高大木柜,问道:“本小姐前?些日子在你们这订了一套南海珠头面?。如今怎么还没?有做好。” 梁以蘅听了这话,觉着声音有些耳熟,皱着眉走到了窗边,看着楼下:“怎么又是甄家?” 云清缓捂住了嘴,惊讶道:“还真是甄家?” 云清缓又把脑袋转向了大堂:“这可真是缘分啊。就?是不知这是甄家的?哪位小姐?” 林黛玉也走到了窗边,看了一眼,回到了椅子上?,笑道:“她啊,我认识。她是甄家的?二小姐,也是甄家二房唯一的?嫡女。” 云清缓叹了口气:“这个甄二小姐,显然也是嚣张不肯让人的?。总觉得这个甄家,除了那位三公子就?没?有什么好人了。” 林黛玉把手?搭在桌子上?,笑道:“你也不能一概而就?。这位二小姐脾气是有些不好。但是你看她旁边的?站着的?那位,那是甄家三小姐。三小姐幼时?和我交情不错,她心?思善良,只不过是被嫡姐打压的?太狠,以致唯唯诺诺出不了头。但也是看不惯甄二小姐这些行为的?。” 云清缓一看。 果然,这位三小姐虽说站在二小姐的?身边,看似唯命是从。但是脚尖却很明显地?朝外移了移,显然是不赞成姐姐的?做法又无力?阻止,只想?着快些离开?。 云清缓看着绫罗绸缎裹身,金珠玉石插遍的?甄二小姐,再看看一身素衣,仅别一只银钗的?甄三小姐,叹道:“这恐怕又是一个嘉泰郡主和柔平郡主吧。” 小二不敢得罪甄家小姐,连忙作揖鞠躬:“甄小姐,真是对不住。您要的?头面?做工实?在精细,我们倾全楼之?力?,目前?都没?能赶出来。您放心?,三天,三天之?内我们一定送去甄家......” 甄四小姐素来跋扈,还没?等小二说完,直接一鞭子甩在地?上?:“本小姐的?东西,你们也敢怠慢,活得不耐烦了么?” 小二知道甄二小姐难缠,额上?的?冷汗都落了下来:“二小姐,不是我们怠慢,您本来也是说后天来取,我们......” 甄二小姐不听半分解释,蛮横且强硬道:“本小姐今天偏就?要。你们如此推三阻四,是看不起我们甄家吗?” 云清缓站在楼上?,冷笑道:“甄四小姐以为自己是谁呢?这栋珠宝楼,可是陈家的?产业也。如今陈家背后有着英王殿下和太妃娘娘,哪怕是甄老爷子,如今都知道要退让三分,避其锋芒。当真是被家族养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和她那表姐嘉泰郡主一模一样。” 梁以蘅的?神色淡淡:“有些事情既然习惯了,又岂是那么容易能够改变的?。” 小二不住作揖求饶,可是这位甄四小姐却不依不放。 梁以蘅眼尖地?看到云清缓脸上?的?表情,立刻道:“缓缓,今儿个不准下去。” 涉及到陈家和甄家,已经不是小小的?纠纷这么简单了。 云清缓用?手?撑着窗棂,看着梁以蘅:“我知道的?。嫂嫂,我只是想?在上?面?看一下罢了。” 这时?,从大堂的?后方走出一个公子,看着眼前?的?闹剧,笑问:“这是怎么了?” 云清缓指着那名公子问:“嫂嫂,他是谁?” 梁以蘅道:“陈家大公子,如今已经中了举人,三年后就?会参加春闱。是如今陈家最优秀的?后代。” 陈大公子早在后院将这场闹剧听得清清楚楚,却并不说破,而是看着甄二小姐:“不知到底是因何事?惹得这位小姐如此生气?” 甄二小姐看着陈大公子,面?色当即就?红了:“没?......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他们服务不周到。不过,这都已经解决了。” 陈大公子看了看小二,又看了看那些甄家的?丫鬟,眼中划过一抹深思,却不动声色:“没?想?到小姐是如此大度之?人,这般处理,自是最好不过。” 云清缓站在楼上?,快要笑疯了:“陈家大公子这美男计用?的?真是不错。就?是不知甄二老爷得知自己的?女儿喜欢上?了陈家人,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