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郎中万万没料到,自己挖墙角不成,反倒被卢琮说得有些意动。
是啊!这天下,到底是皇上的天下。天子现在年少,将来总会成熟长大,总要执掌朝政。王丞相尝到了大权独揽的甜头,岂能甘心后退。君臣之间,必有争斗。
这一层隐忧,不在眼下,只在日后。身在官场,站队固然重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同样重要。
卢琮不动声色地起身:“我送潭郎中回去。”
潭郎中定定心神,笑着起身离去。
卢琮送潭郎中到门口,似随口笑道:“等你回了京城,我便写信给你。”
潭郎中看卢琮一眼,笑着应道:“那我就等着卢舍人的来信了。”
此时忽然称呼卢舍人,自然意味深长。
官场老油条们的默契,也在此刻闪现。卢琮目中闪过笑意,略一点头。
田庄里的一举一动,自然瞒不过姜韶华。卢琮还没回屋,消息就传进了姜韶华耳中。
“郡主,这个潭郎中,实在惹人厌。”陈瑾瑜不快地哼了一声:“他去找卢舍人叙旧,定是想拉拢示好,顺便挖郡主墙角。”
姜韶华淡淡一笑:“能被挖动的,不配做本郡主的墙角。”
这倒也是。
陈瑾瑜想了想笑道:“如果我是卢舍人,我才舍不得离开南阳郡。除了郡主,谁会这般重用一个罪臣。他要是去了京城,只能做王丞相的门客走狗。哪里及得上在南阳郡自在。”
“便是论前程,辅佐崔公子推广新粮,将来还要推广新粮种和产量高味道好的蔬菜瓜果。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是要被写进青史的。光明坦途走了一半了,岂能半途而废。”
卢琮当然是个聪明人,看得明白也想得明白。
所以说,收拢臣子,不能只靠空泛无力的空口白话,得切切实实地给他们想要的好处。
姜韶华笑着嗯一声:“卢舍人是聪明人,自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顿了顿又道:“至于崔渡,本郡主也信他。”
提起崔渡,陈瑾瑜忍不住嘀咕几句:“郡主也是,何必将崔渡推至人前。他之前一直埋头在田庄里当差做事,声名不显,朝廷也没留意到他。现在确实想藏也藏不住了。”
“崔渡立下这样的功劳,本来就该万目所瞩。”姜韶华正色道:“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一直藏着他不让他见人。这对他不公平。”
“王丞相是挖不走他,不过,郡主难道就不担心朝廷会下旨征召他进京做官?”陈瑾瑜蹙眉,指出最大的隐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丞相要是说动了皇上下旨,到时候该怎么应对?”
姜韶华淡淡道:“不用等,我今晚就写奏折,为崔渡请功。明日就让人送去朝廷。”
这是要将崔渡的身份过明路。
陈瑾瑜松口气笑道:“原来郡主早有打算,是我多虑了。”
姜韶华微微一笑。
陈瑾瑜殷勤地铺纸研墨,姜韶华端坐桌前,提笔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奏折。当然,写给皇上的亲笔信也是不能少的,另有一封写给郑太皇太后的信。
隔日一早,几匹快马便出了田庄,去往京城。
姜韶华写奏折送去朝廷一事,并未可以瞒着谁。很快,崔渡便得了消息,匆匆来见郡主。
“郡主写奏折为我请功了?”崔渡一直都不习惯自称臣的做派,一心急就会忘。
姜韶华笑着嗯一声:“这等泼天功劳,当然要请功。”
崔渡挠挠头:“我不太懂朝廷规矩。像我这样,能有什么嘉奖?”
姜韶华笑着瞥他一眼:“你想要什么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