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倧李凒两父子想以效仿海汉的方式来让朝鲜国变得强大,但又不打算做出彻底的改变,那效果自然也会大打折扣。
这当然也不只是他们父子俩的责任,有很多的既得利益者并不希望现状有任何改变,更不想将属于自己的利益拱手让出,由一群外来者来做主重新分配。
有人对此忧心忡忡,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出头抗争。海汉想要以疾风暴雨的方式扫清路障,而李凒却仍在担心动作太大打烂了自家的坛坛罐罐。
稍后,李凒将王汤姆的话转述给了自己手下的文武二人,想听听他们的看法。
安道石道:“卑职以为,此次参与叛乱者,皆可杀!此时还试图抵抗之人,更是死不足惜!海汉人愿意代劳,世子何乐而不为?”
朴弘业道:“世子率我等远渡重洋前往海汉留学,所为何事?不就正是为了日后在国内推行新政,壮大国力?微臣赞同王将军的看法,既然已经决定动手,便应施以雷霆手段,提早为世子今后执政扫清障碍!”
李凒知道自己手下这文武二人一向意见相左,所以打算听听正反双方的意见以作参考,但今天这两人居然是难得地看法一致。
李凒正待说些什么,便听外面传来一声炮响,顿时让他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待他带着安朴二人回到甲板上,炮声已经停止。事实上从头到尾也就只响了那么一下,这至少说明并没有发生真正的战斗。
“是贵国水师的船,我下令开炮驱离。”王汤姆轻描淡写地说明了刚才开炮的原因。
远处的江面上,两艘战船正在努力靠往江边,唯恐被这支舰队当作靶子对待。李凒看得真切,那两艘船的确都是水师所属。不过王汤姆显然并没有兴趣在这种小虾米身上浪费时间,只是开炮驱离,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李凒没有对这两艘船在江面游弋的目的提出疑问,既然海汉人已经是将所有在汉城地区活动的水师部队视作叛军,那此时多说无益,他也无力干涉海汉军的行动。
“世子不用担心,在江面上打不起来的。”王汤姆的语气十分淡定:“水师这些战船连接舷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想和我军硬拼,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凒毫不怀疑王汤姆的话,双方实力相差实在太大,水师根本没有办法与其正面对抗。只是看到王汤姆如此笃定,还是让李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在王汤姆看来,这不过只是飞到眼前的蝇虫,挥挥手赶开就是了。李凒也明白,这是因为自家水师难以给海汉军制造出威胁,所以才会被如此轻视。
“如此废物,留着又有何用!”李凒心头忿忿,顿时觉得借海汉之手把这些耗费国库粮饷的窝囊废清除掉也不是什么坏事。
事实上江面所有看到这支舰队的船只,都在主动避让,留出江心的航道供他们通行。正如王汤姆所说的那样,根本就不会有人试图在江面上挑战这支舰队。
王汤姆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汉城了,从前年到今年,三年间来了至少有七八次,但这次来汉城的目的却与过往有所不同了,他要成为这座城市的征服者。不仅仅只是像第一次来这里那样逼迫朝鲜人签署城下之盟,他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借此机会给朝鲜人一些教训,让他们学会敬畏。
同前年第一次来汉城时一样,舰队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就靠了岸。那些驻扎本地的水师战船,都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江岸边只有少量没有来得及离开这里的民船。
至于汉城里的军队,当然更不敢出城来阻止海汉军在江岸登陆。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这里也没有李凒预想的战斗发生,特战营的先头部队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便顺利在这里登陆了。
不过这对于海汉军来说并不奇怪,汉城外一直都有塔楼盯着城内外的兵马调动,如果叛军在江岸布防,那必定也避不过监视。海汉军前一天就让押送军粮物资的船队先行来了汉城,便是吃定了叛军没有出城作战的打算。
李凒顺着跳板下到岸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他的人生中从未离开汉城这么长的时间,再次回到这里呼吸到故乡的空气,心底也自然生出了亲近感。
江岸附近多了不少仓库,看得出在过去的一年中,这里的航运贸易增长了不少。而这些新增的贸易量从何而来,李凒当然心里有数。
然后他便注意到远处的塔楼,那玩意儿在城外的平房中实在太显眼,隔着好几里地也能一眼看到。
李凒离开汉城的时候,海汉在城外那处据点还正在大兴土木,当时塔楼刚刚开建不久,还并未像今时今日这么突出,因此李凒也不知道海汉竟然在城外修了这么一个特殊的建筑。
他很快得到了答案,那里并不是新建的佛塔,而是建在海汉据点内的一座塔楼。
李凒在留学期间多少也学了一些军事方面的知识,所以无需别人说明,他也大致能够想到海汉人修建这座特殊建筑的目的所在。
想到本国京城时时刻刻都处于海汉的监控之下,这让李凒心里很不舒服。但此时他又很需要海汉通过这座塔楼所搜集到的情报信息,这真是让他感到很是矛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