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作为福山县以西,距离海汉占领区最近的一个市镇,镇上也有不少与海汉打过交道,保持贸易往来的商户,见海汉人并没有在镇上大肆劫掠,便大着胆子慢慢走了出来,向海汉骑兵打听他们是为何而来。
很快镇上各处张贴出了戳有“海汉驻山东办事处”印鉴的告示,上面写明了海汉查抄郑艾商铺的原因——勾结乱党,行刺海汉官员。至于郑艾勾结的到底是哪门子的乱党,为何这事不交由福山县衙出面处理,告示上却是只字未提。告示上称此次出动海汉骑兵,只是抓捕相关涉案人员,对于无辜民众不会有任何侵犯,也算是起到一个安定人心的作用。
郑艾的铺子里当然也查抄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哈鲁恭没有急于离开此地,而是在商铺门口等着,等自己的手下将这间商铺拆得七零八落,尘烟四溢。他就是要让古现镇的民众,以及那些在暗中偷窥的明军探子知道,海汉对于此事的态度并不会轻易姑息。至于告示上的写法,也只是有意留出了余地,免得跟登州官府直接翻脸。
这番抄家足足持续了半天时间,古现镇上从最初的人人自危,到后来有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聚拢到商铺附近来看热闹。不过本地民众基本上没人知道郑艾的真实身份,只能感慨于海汉人的决绝,以及郑老板的不识时务——跟海汉人做生意这么好赚钱的营生,为何还要铤而走险去做不理智的事情。
哈鲁恭确信这番动作已经达成预计的效果之后,才下令收队。骑兵们扔下已经变成一片瓦砾的商铺,结队离开了古现镇。至于海汉骑兵从商铺中是否查抄到了钱财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旁观者也一概不知。
海汉骑兵离开古现镇不远,便在一处林子边缘停了下来。哈鲁恭拿着望远镜眺望古现镇通往北边季家镇的官道,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果然片刻之后,一骑快马从镇上冲出,沿官道往北去了。
哈鲁恭放下望远镜,轻蔑地一笑。他就是要放镇上的探子回登州去报信,让登州明军早点得到消息,不然自己这边动作做完,登州明军还茫然无知,那可就太浪费表情了。
第二天,距离古现镇二十余里的季家镇附近也出现了海汉骑兵的身影,不过这次海汉人没有直接冲进镇中有所动作,而是在季家镇以西的官道上驻足良久,然后悄悄消失在了原野中。
“海汉骑兵距登州城还有六十里了,大人,得拿个对策才行了,总不能坐等他们打到城下吧?”上官野听闻了侦骑回报的消息之后,便坐不住了,赶紧来找廖杰商量对策。他去年曾在奇山所驻扎了一段时间,算是近距离见识过海汉人的手段,直到年底才调回登州。而奇山所在他离开之后,也很快就跟福山县衙统一了步调,对海汉在福山县境内的动作一概视若无睹。
“慌什么,侦骑回报海汉骑兵不过两三百骑,这么点人能有什么作为?这登州城是几百骑兵能够拿下的吗?”廖杰沉着脸训斥道:“登州城驻军数千,难道还应付不了这种小场面?”
上官野道:“海汉骑兵未必敢来登州城闹事,但他们已经出了海汉所控地区,这势必造成民间人心惶惶,也不可不防啊!若是登州生乱,陈大人必定会将责任推到大人头上……”
“陈大人一心为公,岂是你所说的这种人?”廖杰马上予以了否认,不过他的语气却是有了些许的变化:“……但维护登州地界平安,乃是我明军职责,此事责无旁贷!”
廖杰与知府陈钟盛貌合神离,这事登州文武官员大多知道,上官野作为廖杰的心腹,也自然很清楚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要提醒上司。而廖杰当然不会在下属面前露什么口风,但可以借别的手段来表明态度——不能因为此事,被陈钟盛给抓了把柄。
廖杰虽然不敢主动招惹海汉军,但现在是海汉骑兵踏入了登州地界,如果一点应对措施都没有,那他这个指挥佥事的官印也可以早点交上去了。但他也很顾忌海汉骑兵的战力,如果将明军骑兵放出去太远,跟对方正面撞上发生武装冲突,不管谁胜谁负,这后果都会极为严重。
“传本官令,侦骑布防于登州城东、城南三十里,如有敌情,立即回报,不可擅自与敌人交手!”廖杰考虑了一阵,还是下达了一个相对保守的命令。他认为海汉派出骑兵的目的是在于骚扰,而非破坏式的进攻,否则大可不必在古现镇和季家镇表现得如此含蓄。而现阶段避免再次与海汉爆发正面冲突,才是稳定大局的首要条件,只要登州城不出漏子,陈钟盛应该也没法给自己安什么罪名。
哈鲁恭所率领的骑兵没有在季家镇外停下来,而是继续沿着海岸线向西北方向缓步推进。在距离海岸大约两三海里的海面上,一支由四艘补给船、四艘综合运输船和两艘武装战船组成的小型船队也正同步行进中。如果骑兵队在陆上遭遇明军大部队,那么四艘运输船就将是骑兵营的退路。不过在那之前,哈鲁恭会一直率队前行,如果明军不来阻拦,那么他就会一直推进到登州城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