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虽然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但对眼前这个帝王不免还是有些失望。
“陛下……”裴景退后一步,躬身垂首道:“您富有四海,难道就容不下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吗?当年,陛下从岭南回来,相王殿下还是皇嗣,他以绝食相退让,坚决拥立陛下为太子。手足情深,陛下全然不顾念了吗?”
献帝脸色一变,沉默着没有说话。
安平公主已经由大哭转为了抽噎,几度差点哭晕过去。
相王宣铮面无血色,早已出了一身一头的冷汗,根本不奢望自己今天还能活着走出这宫门。
大殿悄无声息,突然的寂静让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压在了众人的心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许久,献帝叹了口气,幽幽道:“皇弟素来敦厚,皇妹也向来聪慧,朕是知道他们为人的。废太子一事就此作罢,不必再审了。”
裴景深深鞠了一躬,高呼道:“陛下英明……”
安平公主喜极而泣,磕头谢道:“臣妹谢皇兄不杀之恩!”
相王宣铮愣了一瞬才如梦惊醒,忙磕头大呼道:“臣弟叩谢皇兄隆恩,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
甘露殿外。
宣云霖一直守在台阶下,看见相王宣铮深一脚浅一脚地出来了,他连忙过去把人搀扶住了,低声问道:“父王……”
相王宣铮忙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声音颤抖着开口道:“等回去再说。”
宣云霖看了眼满脸疲倦又惊惧的父王,很沉着地点头应下。
直到上了马车,相王宣铮仍旧脸上没有血色,神情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宣云霖想起自己隐隐听到的哭声,猜到方才殿中出了大事,但也猜不中到底是什么事儿。
一路无话。
相王府与六王府并不在一个地方,两者隔了两条街,相距不远。
回到府邸,相王宣铮喝了杯热茶压惊,这才把今日殿中的惊险之事一一道来。
宣云霖骇然失色,他怎么也想不到时隔半月,献帝竟然会把废太子的事儿扯到父王宣铮与姑姑安平公主的头上。
何其荒谬!
相王宣铮突然握住了宣云霖的手,意味深长地叮嘱道:“三郎,万事小心。”
宣云霖微微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父王知道他在暗中收买人马。他这父王向来就是这样,什么都知道但又藏着不说,躲在后面,让别人去冲锋陷阵,自己则是遇事就退,闹出事儿来也撇得一干二净,不承担。
“孩儿省的,父王不必担忧。”宣云霖抽回了自己的手,起身告辞。
天气闷得慌,上午天空还明晃晃的,这时却阴沉沉,热得难受,怕是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