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里夜,很静。
以前也有些习惯吹了烛火睡,但是入了冷宫后,就没吹灭了,点着吧,虽然只有一点点的温暖,但醒来的时候,不至于一屋子的孤冷。
铺的毯子也是极好的料子,襄王那人是很不错的,送来的东西,都是很好的。
笑着躺下,我躺里面,君如玉睡在外面。
她是怕我害怕吧,这么大的一个冷宫,一到晚上就阴风四肆的,只有我一个人在,她就想陪着我了。
躺着,她跟我说她小时候的事,没有乐趣,只有不停地学学学。
我有些稀吁,虽然我的幼时总是痛疼过于多,但毕竟我还是有开心的时候的,在水里游水,在树上捣鸟蛋。
然后还跟着那些男孩子去抓黄膳,夜里用着小小的火把照着水,然后用食指去诱水里的黄膳出来咬。
小小的,长长的,滑溜溜的,像是小蛇一样。
一个男孩儿用食指诱了上来,那东西咬着他的指,他还笑着吓我们:“看,这是蛇。”
吓得人人闪得老远,他还在笑。
大人赶来了,大惊失色地叫着:“天啊,你抓着蛇干什么?快放了快放了,这哪里是黄膳,这分明是蛇啊。”
那男孩儿吓得啊,哇的一声叫赶紧丢得个老远的,居然还尿裤子了,乐得所有的孩子都笑了起来。
想着我忍不住笑,那些过去,那些单纯的,那些无所顾忌的年幼,也积集着很多的欢乐,我们都是傻傻的,傻傻得可真快乐。
没有人要求我学什么,我就是一个混混,我就是一个恶女,我怕谁呢?不过大祸大坏事我不会去做,有时候我宁愿跟着别人进山里去,拔些草药卖,然后换一些银子,就买一些吃的,积得多了,再买些衣服穿,指望傅家给我衣服穿,呵呵,我从来不去指望的。
傅润芝是出了名的大小姐,人美,心善。
因为她总是将一些吃的,用的,还有衣服什么的,拿去救济那些贫苦的人,我想她是好人,不过她认为我不需要。
倒是,他们傅家的东西,我是不会去开口求的,冷着缩在角落里抱着身子,看着傅润芝拿着衣服给那单薄衣衬的孩子,让那孩子的娘感激地谢着,那时我忽然就很想哭。
我住的旁边,就是狗窝,那狗吃得比我还了,至少还有些吃剩的汤水骨头的,我饿啊,可是我不会去跟它抢的,怎么着我还是有点儿骨气,剩饭剩菜一倒去喂狗,就没我的份了,我只能出去找点儿吃的。
有个人跟我说,天爱,那些已经过去了,天爱,那些不会再来了,会宠爱我,会让我过得很好。
但是现在,我在冷宫里。
君如玉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像是栖息的蝴蝶一样好看。
暗黄火光下的她,真美,睡着还像是一副画儿一样,那眉那眼柔媚入骨。海棠春睡图,也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我却想着一些事,而久久不能眠。
夜的风好急,似吹开了院子里的门,我听到那响声,只是半夜我才不会去来去看的,风扑打得烛火闪着,我拉起被子盖住入睡,明天是下雨,是天晴,那是明天的事。
睡到天大亮,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君如玉想必回去了吧。
桌上还放着她带来的一些东西,外面又叫了:“喂,要吃早膳吗?”
我不应声,门就笃笃地响了起来:“喂,要吃早膳吗?”
“不吃。”滚你的,天天早上来叫我,你有病啊。
“那我走了。”
我抓抓鸟巢一般的乱发,出去就对着那个提着早膳来的公公怒叫:“你有完没完,要走就走,天天早上都来叫,你不烦吗?”
他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么凶啊,这不冷宫里只有你一个人吗?我不叫你都没有人可以叫了,我负责冷宫送饭的啊。”
“以后早上不许再来叫。”
“你这个人倒是的,打到冷宫里来,还这么恶,要是人多,你看我给不给你吃的。”
“谁要你吃的了,你三天不送来,我也不会饿死的。”
“你以为我爱来啊。”
“不来好,拉倒。”一甩院门,揉揉脸再去睡个回笼觉,醒来呆呆地坐在廊下看着那日出。
时间就是这样给我送走的,还真真是一个无聊。
拿了些东西就出去,今儿个运气不错,捞了点虾上来,一边烤着一边撒点儿盐上去,真是好吃,吃得我饱饱的,衣食无愁了。
为什么,我还是不快乐。
离开了他,脱离了他的掌制,也不再是静妃娘娘了,可是,还是不快乐。
抬头仰望,风从双肩过,没有人告诉我,它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它要去哪里。
深吸一口甘芬,原来,寂寞如根一般,无处不在,往心最深的地方扎了下去。
我微笑着,无所谓,所有的,都无所谓,学会习惯就好了。
刚开始从不习惯到习惯,习惯让他宠,习惯他娇爱着我,可是我不喜欢看到他宠爱别的女人。
不听不看不闻,不代表不存在。
可是我是谁呢,我凭什么能管制得了他。
我要的,和他要的,一直就是不一样的。
拿着刀去,看不习惯的枝叶,就砍下来,让阳光和风,慢慢地将它变成干的,现在用不着,但是过几天,就可以捡回来做柴烧了。
至少可以煮点茶,喝点开水,喝凉水喝多了不好,莫离说的,在他那儿他就不允许我喝。我总是偷偷去喝的,到了宫里,反而才学会怎么更加照顾自已了。
捞起来的小鱼儿,还晒在院子里,用盐洗过了,可以作小鱼干呢。
生活,这就是生活,利用很多的条件,可以自已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