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死,但是我怕我最在乎的人死。
眼睛哭得红红肿肿的,慢慢地熬着一小沙锅的粥,娘已经喝不进药了,娘说的什么,莫离都会去做。
包括笑着去生活,包括还要天天去宫里做事,莫离,你的肩上,又承担着多少的压力。
把你的痛,都给我吧,把我的开心,给你更多一点。
我双手捂着脸流泪的时候,莫离的爹进来了,还有他的向府的夫人。
从指缝里看到他们一进来就皱起了眉头,似乎很反感这一院子的烟火。
“莫离,你娘怎么样了?好些没有?”向大人是这样问的。
“不好。”莫离哀声地说:“一点也不好。”
向大人有些担心便说:“我去看看。”
向夫人拉着他的衣服说:“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就能看得好吗?再说了,那屋子一股子味,你可别给染上了。”
“总是得去看看的。”向大人轻叹一口气。
我站了起来,拦在娘的门口说:“你站住,谁让你去看了,你还看她,你配么?有多远,你就离她多远,她质本洁来还洁去,你这污脏的人别来假惺惺地看她。”
“啊,从哪滚出来的脏丫头啊,居然敢这么说话。”向夫人火了。
向大人也没有认出我来,毕竟双眼红肿,一脸是泪还有染黑的尘灰。他轻叹:“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来管。”
“我就偏要管了,你说你哪里对得起她,当初她可也是大家小姐,不弃你是个穷书生,她哪里对不起你了,啊,你良心给狗咬了吗?她是识人不清啊,帮着你,扶持着你,等你一步一步上去了,你马上就娶了二房,这个二房还不要脸,占了她的位子,把你的长子给赶出去,你这个妻奴,你还有什么脸来看他,我要是你,我就跪在外面。”
“啊,反了你了。”向夫人抓狂了。
我却是不怕:“你鸠占雀巢,要是没有她,哪来你今天的好日子过。”
“别拦着我,我非撕了她的嘴不可。”向夫人叫着。
向大人则是惭愧难当,莫离上来护着我:“爹,你让我搬出去,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天爱你们不得动半分。”
“好啊,你看看,你养的逆子,居然护着个野丫头跟我作对。”向夫人耍泼起来了,叫嚷着:“现在就让他们滚,别死在向家,脏了向家的地。”
这烂女人,心里就是这样打算的吧。
“莫离你不要拦着我,你等我进去拿把刀来,我和她拼了。”不要死的和不要脸的,看看你怕不怕死。
她脸色一白,冲着我骂:“疯婆子。”
“再说一句,我放火烧了你们这里,让你们谁也住不了。”
“闭嘴。”向大人吵嚷嚷的,然后指着我说:“你是哪来的野丫头,给我滚出向府去。”
“我干嘛要滚,我就不滚,她是我娘,来看她是天经地义的事。”一腔的怒火,我恨不得一下子就能发泄出来。
莫离拦腰抱着我,轻声地说:“天爱,别闹了好吗,要是娘听到了,娘会多伤心。”
“呜,我难过啊。”
“我知道你难过,忍着,没有事儿的,进去陪着娘,给娘讲你开心的事,娘会听得到的。”
我点点头,莫离便放下我。
进了去,看到娘还在昏睡,可是眼角的泪,却在流。
我抓着她的手摸我的脸,轻声地说:“娘,其实天爱真的很不乖,很泼辣,天爱不喜欢他们欺负你,欺负莫离。你放心,现在让着他们,迟些我回头找他们算帐。”
“娘,你都没有为我画过眉呢。女儿家家长大的时候,都是娘给画第一次眉的,娘都没有给我画,娘只给我梳过头发,绣过帕子,但是没有给天爱画过眉。”
她的手指动了动,我笑着贴上脸去,一边擦着泪不滑到她的手里,一边和她说着笑话。
说那些在凉城,很有趣的事儿。
“娘,趴在你身边,好舒服呢,天爱陪娘小睡一会,等娘醒来了,我们就吃些粥,然后出去看看夕阳,夕阳可好看了。”
越说越小声,然后我趴在她的身边,痛得有些模糊。
一睁开眼,居然是天色昏黄了,我急急抬头看着娘,她正笑着看我。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笑呵呵地说:“娘,你怎么不叫醒我呢,天爱是猪,怎么趴着就睡着了。”
“咱娘们睡睡,多舒服啊,不舍得叫醒天爱啊,你没睡好,这脸都是肿肿的。”
“呵呵,不怕,莫离不敢说我难看的。”我笑。
“谁说娘的天爱难看啊,多漂亮来着,娘有你这个女儿,是福气。”
“你终于醒来了啊。”莫离进来,虽然眼里依然红,可是还是带着笑:“比娘睡得还久,我都煮好饭了,快点吃,然后该干嘛去就干嘛去。”
这是示意我,该回宫里了。
“那明天我还要来看娘,陪着娘,给娘带好吃的。”
娘便笑说着:“好啊。”
明天,不管怎以样都要来,今天晚上我回去就放下我所有的骄傲,所有的面子,我去求他,只要他明天让我出宫,以后他说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他的,以后他要我多乖,我就多乖。
子欲养,而亲不待啊,这只怕是生命中,最痛心而又遗憾的一件事了,我不要让自已遗憾,能陪在娘的身边多久,就要陪着她。
这感情,如此的执着,如此的坚定,只有这么一个念头而已,因为这就是我苦苦追寻的一种爱啊。
叫你一声娘,你疼爱地应我一声,那么一辈子,你就是我的娘,不许抵赖,不许不要我。
莫离去端进饭菜来,有油焖大虾,可惜现在,我却是没有什么心情吃了。
他笑道:“天爱,还给你准备了一些呢,一会儿回去,你就带回去吃。”
“好。”我说。
给娘小口小口地喂着粥,她吃得慢,不过精神还是不错的。
吃完之后,娘说:“天爱啊,娘想洗洗头发,不要莫离,你帮我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