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轻声地说:“娘,我先去厨房拿点菜来,一会我去抓点药来煎给娘吃,天爱现在也不乖,娘要是不吃药,会带坏天爱的。”
我点点头:“是啊,他总是说我好的不学,就学坏的,呵呵。”开心地笑着,抓着娘的手摸我的脸:“娘,我好想你好想你啊。”
“天爱,莫离回来了。”她笑。
是啊,我知道,可是娘,你能不能再坚强一点点呢,可是我又拿什么来让你坚持呢?娘病着,这么痛苦。
“娘高兴呢,天爱等莫离等了这么久,莫离终于回来了。”
我点点头:“是啊,我也很开心,娘,中午你想吃什么,我最喜欢吃莫离做的油焖大虾了,娘就只能吃粥,这样才能消化好一些,不过粥也有很好吃的啊,可以放鱼啊,放骨头啊,放菜啊,炖起来可香了。”宫里就是总是用不同花样的东西来炖粥。
“娘就吃天爱做的白粥,也是比任何东西都甜,娘喜欢天爱啊,天爱就是娘的女儿一样,天爱啊,娘真累了。”她低低地叹。
我摇头:“娘不许这么说,我也很累,可是我也得坚持着啊。娘听莫离说过我的事没有,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而活着了,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娘,很多开心的事情还在后头咧。”
“以后,就剩下莫离一个了。”她一脸的悲伤:“天爱,娘不求你什么,就求你能看着娘的莫离,多看看他就好,娘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啊,我怎么就让他孤寂一个人了呢?”她说得伤心,泪水直流的。
一动起气来,还不停地咳嗽着。
用袖子按着嘴巴,却是悄悄地想掩蔽着,我拉开她的袖子一看,是一片血红。
我也想哭,但是我不能哭,我得笑着。
我朝她微笑:“娘,你放心吧我,娘现在怎么说这些话呢,听了怪不好的,娘啊,开春了,你还记得我跟娘说过的话么,我要带娘出去啊,咱不住在向府了,住到莫离那儿去,虽然房子是小,不过有天爱在,天天逗娘开心,天天换着花样儿给娘做好吃的,在那院子里,天爱种了好多菜,天天都让娘吃最新鲜的。”
她摸着我的脸,只是静静地流泪。
我又问了一句:“娘,你不喜欢和我们住在一块儿吗?”
“想。”她说:“可惜娘的福份,并不够,能得你叫我一声娘,真的是厚福了。”
“娘,我也是福份很薄的人,不过还好,我有娘,我也可以叫娘。”我笑着,又抓着她的手撒娇,软软地连叫了几声:“娘,娘娘。”
“就你嘴甜,小丫头片子。”她笑了出来。
我伸手去给她擦泪,很轻很轻,我怕一个用力,就会将她给弄痛了。
我的亲娘是谁,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但是我永远会记得你是怎么疼爱我的,我见你的次数不多,然而你是真的疼我,你会给我好的,你会给我一种我永远也得不到的爱,此生有这些,我也不会觉得是永久的遗憾了。
时间,你能不能再宽容点,病恶,你敢不敢从娘的身体里离开。
莫离端了东西进来,还给了我几根草,然后坐在一边捏着娘的脚,笑道:“娘,让你看看,天爱可厉害了,她编的草蝈蝈儿,都是活灵活现的,拿到集市上去卖,那都编不过来呢。现在天爱给你编一个,你一边喝药一边看着,等你喝完,她就编完了。”
“是啊。”我应着。
然后端起药给娘:“娘你喝。”
莫离捧着侍候她,我就开始编,编得很认真,而且拉得很密实,那青草带着一种绿光,最后变成了活灵活现的草蝈蝈儿。
娘却只是喝了几口药,静静地看着我,然后笑了。
莫离说:“天爱,去给娘炖点粥吧,都放在外面了。”
我点点头:“好的。”
一边洗米的时候,我就忍不住一边无声地大哭着。
可是不敢哭出声音来啊,就怕让他们听到了,哭得如此的痛,张大嘴巴闭那种痛,从身体里钻出来,泪如雨下。
虽然说生老病死,不过是一种现象,谁也逃不了。
可是当是自已在乎的人的时候,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接受,都害怕,都惊怕,都无力。
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点着了小炉子的火,我泪眼模糊地看着那旺旺的火苗。
我实在没有勇气现在进去,再陪她笑着。
我忍受不了,我就是想哭,就是抑制不住的哭。
莫离出来,双手搁在我的肩上,然后蹲下,头靠在我的背上,一句话也不说,可是我知道他在哭。
我回过头去:“莫离,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只要你告诉我,要剜我的心我都愿意去做。”
他摇摇头:“天爱,没有什么办法的。”
“有的,有的。”
他说:“没有的。”然后伸手来,轻轻地抹着我的泪:“乖,别哭,我一个人伤心就够了,好不好,天爱是勇敢的,天爱也可以让我靠着一会儿。”
可是我的泪水,我也忍不住啊。
“娘呢?”我擦着泪,轻声地问着。
“昏睡过去了。”他说。
我狠狠地一拳打在他的肩上:“该死的,你是大夫啊,莫离,你什么不早些把娘治好呢?”
莫离坐在地上,徒然无力地说:“是我不好。”
“莫离,呜,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的,娘是心病,我们都不要哭好不好,我们要开开心心地和娘在一起,不管怎么样,娘苦了这么久,总不能让她就要离开我们的时候,也是带着泪水的。”
他抱过我,狠狠地抱着,像要从我身上得到力量。
我闭着眼睛,莫离,我真想代替这一切啊,可惜我们,都不能做什么了。
我终将知道,再骄傲,再无所畏惧,可是我们,还是如此的微弱,在死神的面前,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