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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9 雨停了(1 / 2)

因为人数上的劣势,信王府后门处的种花家军兵士已经难以抵挡,在史弥远重赏之下的叛军攻势,而就在他们开始不得不往信王府深处后退时,钟蚕终于是率兵赶了过来,及时的帮助其他人挡住了叛军的攻势。

大雨中一直紧紧盯着攻势越来越占优,眼看着就要突破叶青的防线,杀入信王府时的兵士,突然之间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可阻挡的外力一般,瞬间就一下子被种花家军逼退了好几十步时,史弥远的心则开始不断地往下沉,心头那股不好的预感则是越来越强。

已经从后退的兵士中隐隐察觉到了那股败军之相其实的史弥远,心有不甘仰头望天,雨水打在脸上却是无法浇除他心头越来越沉重的挫败感。

而当后门街巷的两侧,也开始出现黑压压的大军时,史弥远扬天无声的叹了口气,脑海中不自觉的闪过大势已去四个字。

几乎就是在史弥远感到绝望无力时,一名兵士快速的跑了过来,看着神情阴沉的史弥远,急急道:“禀报左相,皇太后如今已在信王府……。”

史弥远瞬间浑身一震,双眼一下子变得有些迷茫跟难以置信,看着那名被他看得心底有些发毛的兵士:“夏震如何了?赵师夔如何了?”

“夏将军如今……生死不知,赵师夔据说已经被圣上亲自处死……。”距离史弥远最近的兵士,此时已经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在他禀报完时,原本肥胖魁梧的史弥远就像皮球一般,仿佛一下子缩小了很多似的。

虽然史弥远此时整个人就站在他的跟前,他不知为何,就是给他一种,此时的史弥远转瞬之间就由伟岸缩小了很多似的,即便是他眼前的人并未任何变化,但这种感觉却又是真实存在。

“大势已去……投降吧。”史弥远皱眉望着雨中那些还在抵抗的兵士,心头沉重如有千斤巨石压在身上一般,使得他本就肥胖的身躯,在此时显得更加的笨拙与无能。

只是显然史弥远投降还是稍显晚了一些,钟蚕率领下的种花家军还是在大雨之中,以极其凌厉的速度完全压制住了史弥远的叛军,望着就在他说完投降吧,随即整个种花家军兵士彻底冲破了他所率的兵士最后一道防线后,史弥远缓慢的从车辕上走了下来。

大雨之中史弥远神色平静,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与躺在雨水中惨叫呻吟不断兵士,这一刻史弥远的内心出奇的平静,一向厌恶战争,甚至是看不起武力解决任何问题的他,第一次觉得杀戮除了残酷无情外,也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般讨厌。

“末将钟蚕见过史大人。”一道身穿黑色盔甲的精壮身躯走到史弥远跟前,自报家门行礼道:“燕王已经在信王府等候史大人了,史大人请。”

“你是钟蚕?燕王麾下的得力将领。”史弥远看着手提雁翎刀,身后站着数名兵士的钟蚕,顿了下后道:“带路吧。”

钟蚕对着平静的史弥远点点头,而后看着作势欲前行的史弥远,笑着指了指史弥远身后的马车,道:“史大人不打算请车厢内的舒王父子一同见燕王吗?”

“舒王父子?”史弥远心头一震,原本平静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惊骇,难以置信的看着头盔下带着笑容的钟蚕,不解道:“舒王此时不应该是在绍兴府……。”

而在史弥远难以置信的质问钟蚕时,信王府的阁楼内,贾涉正在笨手笨脚的帮叶青包扎伤口,竹叶儿则是在旁打着下手,跑进来的徐寒看了一眼旁边的皇太后与神色有些疲惫的赵扩,恭敬的行礼后才对着叶青道:“新安郡王夫妇紧急送来的信,让末将务必要立刻交给您。”

被贾涉碰到伤口后,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的叶青,有些龇牙咧嘴的问道:“说什么了?”

“昨日舒王父子突然秘密抵达临安,今日一早……左相史弥远……史大人则去了新安郡王府,而后不久后便带着舒王父子离开了新安郡王府,如今应该是跟左相史弥远史大人在一起。新安郡王夫妇猜测此事恐怕对您来说事关重大,所以就一直在临安城四处找您,想要告诉您这个消息。”徐寒看着叶青疼的倒吸凉气的样子,不由得也跟着五官挤在了一起,就好像他能够切身体会到似的。

“舒王父子?舒王此时不应该是在绍兴府吗?”李凤娘微微蹙眉,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的隐忧看着龇牙咧嘴的叶青问道。

“轻点儿!”叶青拍着椅子扶手,有些不满的对笨手笨脚的贾涉说道。

李凤娘看着赤裸着上身,好几道殷红的伤口,最终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深吸一口气后道:“你们先下去吧,交给本宫来帮他包扎伤口吧。”

贾涉与徐寒不自觉的看了叶青一眼,而后又带着一股耐人寻味的味道,看了看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的赵扩一眼,随即把手里的刀创药交给了竹叶儿,跟徐寒再次退出了阁楼的大厅。

在赵扩的注视下,李凤娘神态举止极其自然的走到了叶青跟前,从竹叶儿手里接过了刀创药后,便开始专心致志的帮叶青包扎起伤口来。

甚至在清理伤口时,就是连赵扩都能够感觉到,身为皇太后的李凤娘,十分在意叶青的感受,只要叶青微微皱眉,或者是哪怕微微吸口气,李凤娘都会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关切的看着叶青说道:“又弄疼你了?”

面对此时赵扩那能吃人的目光,叶青扭头看了一眼埋头处理伤口的李凤娘,而后缓缓道:“若是我所料不错,史弥远是打算有意在他之后,拥立舒王赵师意之子赵贵诚为大宋皇帝。这些年虽然舒王在声望上不如庆王赵恺,但在江南一带还是多少有些声望的。何况……自庆王多年前开始北上后,舒王的声望在江南各路,俨然是已经超越了当时的庆王。再者便是庆王与我走的极近,加上吴王赵师淳关系,史弥远是决计不会暗中拉拢他们、许诺给他们什么。而舒王则就不一样了,同为皇家为数不多的宗室,这些年来为人尚且低调,对于朝堂也显然并无野心,自然也就是更为符合史弥远的条件,所以若是一旦他在今日交代在了这信王府……啊……。”

说道最后时,叶青明显能够感觉到背后李凤娘的双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嘴里冷冷道:“当着大宋皇帝的面,难道燕王不知道何为君臣之道吗!如此诅咒君王,可是臣子所为?”

赵扩看着自己的母后弄疼了叶青,心里没来由的产生了一阵快感,暗暗冷笑着活该。

“你应该问问他,砍我这一刀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他的臣子,如此卑劣之手段,可是明君所为?”叶青下意识的收缩肩膀躲避李凤娘手上越来越重的力道,但奈何旁边还有一个竹叶儿,在此时见李凤娘望了她一眼后,立刻放下手里的托盘,紧紧扶正了叶青的肩膀,以此方便皇太后为其“包扎”伤口。

原本看着自己母后为自己“报仇”,心里还感到高兴的赵扩,此时看着李凤娘跟竹叶儿假公济私的为叶青包扎伤口,不知为何,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母后跟燕王之间却是十分的和谐,而这种所谓的和谐,他却从来没有在母后跟他的父皇身上看到过。

此时的李凤娘很庆幸,当她自己赶到阁楼时,还没有发生让她整个世界随着崩塌的结果。

但当她看到叶青一巴掌打倒赵扩时,就像是叶青的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身上一样,让她心疼不已。

而此时,当看着叶青后背上那长长被赵扩所伤的刀疤,李凤娘同样感觉像是砍在了她的心头之上似的。

即便是如今刻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但在叶青疼的直抽凉气时,李凤娘的心同样还是心疼的颤抖不已。

“可还有缓和之法?既然相安无事,不妨就让这个过节过去,如何?”李凤娘微微低头,小心翼翼的轻轻帮叶青吹着后背的伤口说道。

在此时的李凤娘看来,既然还没有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局面,那么她相信,这世上除了自己以外,恐怕没有人比自己更有资格,来帮着化解叶青与赵扩之间的君臣不和。

而这也是为何她今日必须要赶到信王府,甚至不惜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强闯信王府,也要阻止他们君臣二人自相残杀的原因。

不论是赵扩被伤害,还是叶青受伤害,对于李凤娘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接受的结果,所以她必须拼尽全力来阻止这一切。

赵扩看着帮叶青包扎伤口的母后,此时完全是一幅贤妻良母的样子,心头之间渐渐地升起一丝迷茫,甚至他开始有些分不清楚,母后今日赶过来,到底是为了救自己还是为了叶青!

而叶青,为何对母后却是那般重要?为何叶青在母后跟前,也同样是完全收敛了他自己的那股独有的霸气,就像是母后一般,在叶青的面前,完全没有了皇太后该有的高贵端庄,就像是一个人妻一般。

随着李凤娘以商量的语气问叶青后,叶青的目光再次看向赵扩,微微叹口气道:“那就要看……圣上是否愿意相信真相了。”

李凤娘在叶青后背上的手微微一颤,叶青的回答显然是一语双关、是话里有话:何为真相?又是哪个真相?

“你想怎样?”李凤娘不动声色的问道,而后开始继续帮叶青包扎肩膀的伤口。

“若史弥远……真的拉拢了舒王父子,你会怎么办?一如既往的相信史弥远,而非臣?”叶青的目光看向赵扩平静的问道。

脸颊红肿的赵扩,一张口说话就会感到嘴巴一痛,而嘴巴一痛,就会想到刚刚被叶青一巴掌扇掉了一颗牙齿的画面。

“你想要朕相信,那你也得拿出真凭实据来才行。”掉了一颗牙齿以及脸颊红肿的缘故,使得此时的赵扩开口说话时,少了一丝怒火,倒是多了几分口齿不清的滑稽。

“只要你能够拿出真凭实据,证实史弥远确实有意拥立赵贵诚一事儿,另外一个……真相,本宫亲自来解决。”李凤娘低着头说道,说道一半时,还不忘看一眼对面的赵扩。

心头丝毫没有感到一丝的轻松,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显然有些事情已经无法在遮掩,甚至在如今,反而成了能够化解他们君臣不睦的唯一办法。

所以李凤娘即便是心有不愿,但显然她绝对不想再经历一次,像今日这般的君臣不睦景象。

赵扩有些搞不清楚李凤娘的话语意思,不自觉的把有些迷惑的目光移向了竹叶儿身上,而竹叶儿在感受到赵扩的目光时,只是回头看着赵扩微笑着摇了摇头。

外面的雨势依旧没有减小的意思,哗啦啦的雨声中时不时的还有惨叫声出现,只是如今,显然信王府的厮杀已然是接近了尾声,而信王府的胜利者,也显然绝非是已经被赵扩诛杀后,拖出去的荣国公赵师夔。

李凤娘细心的帮叶青包扎好伤口,甚至是当着赵扩的面亲自帮叶青整理好衣衫,而后目送叶青与竹叶儿走出阁楼。

看着叶青与竹叶儿的背影在门口消失,大门再次缓缓关上,李凤娘无声的叹口气后,转身看向半边脸肿的老高,但神情却是带着很多疑问的赵扩。

“还疼吗?”李凤娘在赵扩旁边坐下,关切的看着赵扩问道。

赵扩面对李凤娘的关切无声的摇摇头,此刻他已然分不清楚是非对错,甚至已经不知道今日这一场变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特别是当他亲眼目睹母后与叶青之间看似寻常的互动,但实则透漏出很多消息的和谐相处时,赵扩的心头则是越发的迷茫跟杂乱无章。

脑海里一直都是其母后李凤娘刚刚给叶青包扎伤口时,神情温柔、举止谨慎的的画面,再加上此刻李凤娘那严肃的神情与目光,赵扩莫名的有种感觉,仿佛要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

看着无声摇头的赵扩,李凤娘神情之间带着一丝的纠结,此时的她需要组织好言语,而且最重要的是,当自己说出来的时候,能够让赵扩接受这一事实,以及不会把自己当做一个坏女人来看待。

“母……母后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儿臣说吗?”赵扩此时的心思全部被李凤娘的凝重吸引,至于外面的局势,反而觉得有些无足轻重。

“刚刚你也听见了,史弥远已经被擒了,而在史弥远的马车上,也找到了舒王父子,所以你还是不打算信任叶青吗?”李凤娘的心头有些纠结,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打开那一个话题。

赵扩听着李凤娘的话后微微皱眉,随后也跟着叹口气道:“其实……其实儿臣并不是不相信叶青,只是因为……因为儿臣终究是大宋的皇帝,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叶青在北地势力强大、威望极高,而且与金国、蒙古国的私交都很好,甚至是利用金国一事儿来逼迫儿臣赐封他为燕王,他所做以及如今所用的这一切,让儿臣实在难安。”

赵扩皱眉,此时的他在遭遇诛杀叶青不成的挫败后,自然而然的也想要找个人倾诉自己心中的苦闷,特别是当这个人是自己的母后后,赵扩在这一刻,已然觉得没有任何要隐瞒李凤娘的必要。

“儿臣之所以如此做,都是为了我大宋的江山社稷。儿臣虽不忌讳功高震主,但叶青的言行与在北地的举止,已然完全超脱了一个臣子的本分。北地的吏治,儿臣还需时时看他叶青的脸色行事,即便是如今,叶青愿意把北地几路的吏治交还朝廷,可这些……母后,叶青不过是我大宋的一个臣子,如今竟然是由一个臣子把各路吏治交还朝廷,母后难道不觉得这……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吗?”

“而且即便是如此,但如今的北地,儿臣也曾私下试探过,不管是儿臣的旨意还是朝廷各部的旨意,即便是如今到了北地,但依旧是逃不过叶青的节制,只要叶青不点头,北地官吏即便是已经接了儿臣的旨意,但依然还是会看叶青的脸色行事。叶青高兴了,那些北地的官员就会放下的执行儿臣的旨意,而叶青若是不高兴,儿臣这个大宋皇帝的旨意,在北地就如同废纸一张!母后,儿臣才是大宋朝廷的皇帝,儿臣又岂能容忍他人凌驾于皇权之上?”

赵扩的心中显然对叶青有着诸多的不满,以及从不曾告诉李凤娘的委屈,在此刻,赵扩也自然而然的选择了向李凤娘倾诉他心中的所有一切,毫无保留的把他继位后,这几年暗中对于北地的试探和盘托出。

“儿臣知道母后信任叶青,不管是何时,儿臣只要在母后跟前说起对叶青的担忧时,母后总是会坚定的告诉儿臣:这天下谁人都有可能谋反,但他叶青绝对不会。可每次母后告诉儿臣这些时,却从不告诉儿臣原因跟理由,儿臣即便是想要信任他是大宋的股肱之臣,也无法有一个说服儿臣自己的理由。”

“叶青自夺取燕云十六州后,虽然向朝廷释出了很多的善意,甚至是主动与儿臣改善之间不睦的关系,但儿臣终究是大宋朝的皇帝,而明眼人也都能够看出来,叶青之所以放弃北地几路的吏治,虽只掌握住了太原、长安等几个要府,可谁不清楚,他叶青已然把燕云十六州等地,当成了他姓叶的疆域,他可曾想过,燕云十六州在夺取后,也该是赵宋疆域!”

看着满腹牢骚、神情委屈的赵扩,李凤娘无声的叹口气,而后和颜悦色的问道:“扩儿……母后问你,叶青固守燕云十六州,甚至把此地当成了他的后方,你可知他真正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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