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惶恐,岂敢居功。若不是太上皇一直以来都对臣信赖有加,在背后支持着臣,为臣扫清了朝堂阻力,臣也不会有今日。”刚刚坐下的叶青,又不得不端起酒杯站起来说道。
太上皇赵昚端着酒杯,并未一饮而尽,反而是看着同样端着酒杯的叶青,而后看着叶青毫不犹豫的仰头喝掉杯中酒后,太上皇则是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伸手示意叶青坐下说话。
“是你的功劳,无论如何都是你的,别人就算是想抢……也无法抢走的,不是你的功劳,即便是说破了天,依旧不会是你的。叶卿在北地之功,无人可撼,不管是朝廷还是朕,抑或是圣上都会铭记在心。朕也相信,将来有一天,史书之上绝对少不了叶卿浓墨重彩的一笔,让后人敬仰叶卿对朝廷的忠诚。叶卿……好气魄。”赵昚随着叶青拿着空酒杯坐下后,浑浊的双眼在烛火下又显得黯淡了几分。
“臣多谢太上皇夸赞。但正所谓公道自在人心,臣也相信,将来史书之上,必然能够清清楚楚,臣之北地功劳实乃太上皇所赐。”叶青嘴角带着随和的笑意,他不是没有担忧我那杯水酒,但他还是想要赌一把。
虽然自己一饮而尽后,太上皇便立刻放下了酒杯,可叶青也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所饮之水酒,与平日里的有何不妥。
而当太上皇赵昚的目光,在火烛下微微又黯淡了几分,以及夸赞自己好气魄时,叶青的心原本就如同那杯提在嗓子眼儿的水酒,终于是可以放心的、真正的咽回进肚子里了。
太上皇赵昚依然还是那个优柔寡断的太上皇,即便是他为了自己回到临安,布下了天罗地网、重重困境,但终究他还是一个瞻前顾后的君王,完全没有当年高宗皇帝对岳飞的那般气魄。
太上皇赵昚的心里有着种种顾虑与牵绊,使得他即便是下定了决心要除去叶青,但在关键时刻,也依然还是会变的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赵昚肯定着叶青在北地的功劳,叶青同样也以史书警示着赵昚,将来的是非对错,绝不是当代人可以决定的,是忠是奸,最终是由后人评述,是英明的君王还是昏聩的皇帝,同样不是由其麾下的臣子说了算,还是要一同交给后人评述的。
当年的高宗皇帝,风波亭冤杀岳飞,已然是让整个皇室跟朝廷蒙羞,而如今,赵昚在叶青还没有反抗之前,在还没有被他逼的就差一步踏上谋反之路之前,赵昚为了皇室跟朝廷的颜面,显然也不敢像叶青当初鸩杀赵汝愚那般,在寿康宫的偏殿里鸩杀叶青。
叶青此时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澈、坦诚,赵昚的目光多少显得有些犹豫跟隐忧,君臣二人相对而坐,话语并不是很多,赵昚一时之间自然是还有些难以启齿,就在此刻让他们君臣二人彻底撕破脸皮。
一顿皇家的膳食吃的是泛善可陈,并没有出现向大殿里那些心知肚明的诡异与紧张的气氛,更是没有君臣大声争吵,抑或是一人决绝,一人痛哭流涕的求饶的场景。
即便是连桌上的一壶酒,在君臣二人结束晚膳时,依然是剩下了大半并未喝完,而旁边的太监跟宫女,原本从一开始对叶青警惕十足的目光,也在此时变的慢慢松懈了下来。
“陪朕散散步。”赵昚放下手里的茶杯,神色之间也显得比最初要轻松了一些,双手背后拒绝了太监与宫女的搀扶,率先从偏殿走了出去。
叶青不紧不慢的落后一个身位跟随其后,而在两人的身后七八步的距离外,则是几个太监与宫女,而后便是那一直原本一直守在寿康宫前的侍卫司将领与十几二十个兵士。
一路上君臣二人有说有笑,君臣二人踏上万寿桥后,便几乎成了赵昚一人在说,跟在身后的叶青偶尔附和一声,而所言的大多数都是当年高宗皇帝在此的一些事情。
自然,也会偶尔转头,问问叶青当年第一次踏上万寿桥、进寿康宫的心情。
拾阶而上,沿着便缓的凤凰山石径,君臣二人以及后面浩荡的宫女、太监,以及侍卫司的众将士,在烛火的照耀下,向着点将台的方向行去。
“皇家自古以来就该有皇家的威严与法度,同理,朝廷也该有朝廷的威严与法理,任何臣子都不该凌驾于之上。北地这么多年来,在叶卿的吏治下,朕自然是很放心,朕也相信叶卿你对于朝廷、圣上的忠诚。但……话说回来,朝堂终究是朝堂,天下人终究是要看皇室之法度。朕心不忍,但为了朝廷,为了大宋江山的绵延百年,也不得不行此无奈之举。”走上最后一阶台阶,赵昚便停步转身望向身后灯火通明的皇宫,而叶青等人,则是不得不在台阶处站着,一一仰望着大宋太上皇在昏暗的灯火下,带着沉思与肃穆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