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叶青更为阴损的是,他之所以如此做,明面上并非是为了报复朱熹跟那些文人士子,而是为了赈济灾民啊。
自己今日一整日都在曲阜各地,找寻刚刚在元日后回因逃荒而再次回到故地的灾民,如今已经聚集了近三千人,一个个衣衫懒喽、面黄肌瘦,明日一早便会齐聚曲阜乞讨,所以叶大人明日便会放赈灾之粮,而后还会在几日之后让众灾民领到一份,能够在秋收前养活一家人的口粮。
如今刚刚春耕完毕不过几日,济南府虽然给回到家乡的灾民调拨了种子,但在秋收前的日子,都得是提着裤腰带,一份口粮当成两份来吃,所以自己今日周遭转一圈,自然是让那些刚刚安置的灾民趋之若鹜,巴不得立刻就到曲阜县解决这几日的温饱问题。
朱熹晨读完毕,林择之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惊慌道:“先生,那叶青又出下作法子了,他在书院不远处架设了数百口大锅,如今正在煮饭熬肉,他……他这完全是为了再次分化瓦解我们,难怪昨日里他拒绝跟您见面。”
朱熹皱眉,心里骂了句阴损,只是不等他开口,张恃也是慌忙跑了进来,不过相比较于林择之脸上的惊慌,张恃的脸上却是带着几分喜色:“朱先生,好消息。封禁了一日的圣人庙,今日撤离了,据说是因为曲阜涌进了数千灾民,那些兵士都被撤出去维持秩序了,如今我们便可再次聚于圣人庙前了。”
“无耻之尤,叶青真小人也!”朱熹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桌面上。
张恃一愣,还来不及问,就听到旁边的林择之问道:“张先生,您刚刚回书院前,难道没有看到那曲阜县衙架设起来的数百口大锅吗?”
“看到了,据说是官府为了赈济灾民而设,这不是好事儿吗?官府赈济灾民,我们祭祀修缮圣人庙,岂不是互不干涉?”
张恃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如今不管是叶青还是济南府,都还没有同意他们私自修缮孔庙。
“这正是叶青的阴狠之处。”朱熹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面色比昨日被叶青拒绝商议后更显得难看,凝重说道:“这个时候赈济灾民,又把地方设于此处,名义上说是书院此地宽敞,方便官府安置施粥,实则是在分化家境贫寒跟家境殷实的书生之间,产生更大的恩怨。昨日里刻意曲解老夫之言论,已经闹的书院沸沸扬扬,今日再是赈济灾民,既能让一些人垂涎欲滴,又能够让在此的士子看到他叶青爱民的一面,从而赢得好名声。而更为重要的是,叶青此举如同杀人诛心,我等聚集于此要花费大量的钱财修缮孔庙,而叶青则是用大量的钱财来赈济灾民,如此比较之下,我等心系天下、心系百姓的举动,就更加站不住脚了,如此一来,只会让我们颜面无存,受到灾民跟天下人的唾弃,好阴损的计谋啊。”
“那……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张恃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实在没有想到,一场看似偶然的赈济灾民,竟然其中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先生,要不……要不我们先暂时后退一步,避其锋芒?我倒要看看他叶青,口口声声说没钱修缮孔庙,又能把这一手操持的赈济灾民一事儿持续多久。也好让更多的天下人看看……。”林择之气的牙痒痒,叶青的心思简直是太歹毒了。
“不可,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叶青赈济灾民,即便是他一手操持,但赈济灾民何错之有?相反,倒是我们,若是无视灾民继续请求修缮孔庙,只会受人唾弃谩骂,决计使不得。”朱熹瞪了一眼林择之说道。
“那我们便后退一步,不与他计较,先让如今这些文人士子散去,等过了这阵风声,我们再卷土重来如何?而且,如今书院里的书生文人,因为叶青昨日的卑劣之举,已经不再是同心同德,所以我们此时借机而退再缓缓图之,也算是能够全身而退。”张恃颇为赞同林择之避其锋芒的意见说道。
“晚了。”朱熹仰头惆怅叹气:“叶青行事向来果断、狠绝,我们如今退出,只会落下更多的把柄给叶青。比如……见到诸多灾民后,我们便一溜烟儿的跑了,修缮孔庙一举,便会被他罗织为沽名钓誉,更会惹的天下人唾骂我等无视苍生之温饱。而若是继续坚持修缮孔庙,同样是会被叶青罗织为不顾天下灾民的死活,宁肯把钱财修缮孔庙,也不愿意救济灾民的罪名。总之……。”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我们该怎么办?这个叶青,真是可恶至极!”林择之愤愤怒道,不管怎么说,叶青此举,确实是轻易的把他们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境界,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处境着实是尴尬的让人难堪。
“如今书院里闹成了两派,加上昨日到今日有些人一天一夜不曾进食,叶青又把赈济灾民之地至于左近,朱先生,我们不能如此坐以待毙啊。”张恃顺着书房里的淡淡香味,动了动鼻子,瞬间明白,外面那赈灾的吃食香味儿,已经传进了书院内。
“我去找叶青。”朱熹面色阴沉,此举简直是太过于无耻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