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王玚登时拍桌发怒，起身厉声道：“我竟不知贵府是这般行事！与晚辈闺房女儿言及尊上房中事，无礼至此，我辈不屑为伍！”

言毕，王玚迅速摔袖，扭头愤愤走了，直至二门上还高声怒喝道：“滇杨，带着我们王家的人走！不敢再临贵地，真是岂有此理！如此不知体统！”

滇杨和梧桐不知内里发生了什么，都是一脸茫然，幸而他们都是极机灵的人，梧桐忙上前与王玚引路，口内还不停道：“大爷素习圣贤书，只怕是叫书中的人都教的心善，却不知这世上还有那不知礼不懂礼的人呢？您且消消气。”

王玚心中大赞梧桐话给的及时，脸上却是犹带怒色，气冲冲拂袖而去。

到正门外王玚方上了轿子，梧桐等人还追在身后，只道大爷消消气，王玚眼角一瞥，见周围有些好奇的百姓围上来了，这才沉声吩咐道：“到林府，我去瞧瞧郡主受了这样的委屈，可还能受得？不知难受成什么样儿呢！”

梧桐忙答应了，便扬声叫起轿。

王玚在轿内，慢慢收了怒容，至轿子慢悠悠出了宁荣街，这才缓缓开口道：“梧桐。”

梧桐忙凑上前来，轻声问道：“大爷可消了气儿了？”

王玚懒洋洋笑了笑，道：“我又不是不知这府上的主子都是什么德行，与他们有什么气好生的？”

“可是吓坏了小的们。”梧桐赔笑道，“只当是谁得罪了您呢。”

“谁说不是呢？”王玚似是而非地回了一句，又道，“你也不必跟着去林府，趁着他们反应不及，赶紧，往外散消息去。”

王玚想了想道：“头一条儿，是贾府逼问林家失怙闺房幼女，问及长辈房中私事。郡主不堪其咄咄逼人，不敢责问尊上，掩面痛泣而归。”

“第二条儿，是荣府立逼云贵总督林如海续娶无德旁支女儿，”他沉吟会子，似是下了决心，咬牙道，“等这个传出去了，叫人放些虚虚实实的消息，就说、说，此女家中乃是义忠老亲王死忠，这是意图往身负重任的朝廷要员身边塞钉子。”

他也是顾不得许多了，黛玉如今同荣府撕破了脸出来，只怕此时不作为，日后不知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出来，届时只怕黛玉闺誉受损。

再说这两年他悄悄留神着，那贾家要林如海续娶的姑娘鸾儿，也不算很冤枉，还真是家里跟义忠亲王旧部有联络，她父亲长兄如今都是受贾府恩惠，贾母瞧上定了鸾儿的事儿之后，便在冯家的营里有个差事。具体这姑娘是否是探子，他却不敢定论，但至如此地步，也顾不得真相如何，只好先传些虚的出去。

这却是为了令承元帝心里不快，帝王不见得会为这些家长里短细碎琐事费心，但牵扯上朝廷政务，再加上贾府这些参与了废太子之事的勋贵本就惹他心烦，自然就偏着林如海和黛玉。

梧桐细细听了，暗暗记下，见王玚沉默，便小心问道：“可还有什么别的消息要散？”

王玚沉吟半晌，慢慢道：“把我也扯进去，就说我恰巧前来拜访，闻听此事，勃然大怒，不辞而别。”

梧桐吓了一跳，急急道：“这如何使得！您这样岂不是往自己身上泼污水？这、这说出去，那些有心小人还能给您扣一顶不孝的帽子呐！”

王玚摇头道：“我自有打算，你往外传就是。”

梧桐只好答应，瞅一个空当儿便悄悄溜了回去。

其实王玚这句关于自己的流言，的确是自污。建藏书阁之事成了，愈来愈多的读书人真切体会到好处，舆论愈来愈向着有利王家的方向发展。

这本是好事，可王玚想到承元帝这多疑的性子，便不敢放心，尤其是此回鞑靼使团进京，连远在外族的人都知道了王家、王玚，这未免太过。当时那位十五王子一说，他心里就不安，如今趁着这个机会自污，是给承元帝递一个把柄上去，好让他放心——纵是办成了这事儿，王玚到底不过还是个有时意气用事的年轻人，不是那等心机深沉之辈。

他是拿定了主意，才叫梧桐去的。此举有一箭双雕之意，但黛玉那里，却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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