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看着她,一双黑眸深不可测。
从他的眼神里,温景好像看懂了一些什么,却又好像没有。 良久,温景才听他道:“回过。” 话音落下,温景的手一颤。 “那夫君在京城里留了多久?” 四年前他在南蛮征战,突然回了京城,可能事关政事,温景不便直言问他回京的缘由,但她可以问他在京城里留了多久。 “三日。”他道。 闻言,温景有一瞬间的失神。 仅三日? 听他道他仅在京城里留了三日,这让温景方才升起的希望有些破灭。 但他右手腕上伤疤却让温景记忆深刻。 所以,究竟是不是他? 温景的神色复杂,她还想问更多。 她想问他那三日里有没有去过南安寺? 他有没有……救了一个溺水的女子? 这些都是温景想问的。 但方才温景都没有直言询问,此时在得知他仅是留京了三日后,温景就更不可能直问。 她不敢冒险。 万一……不是他呢。 只要知晓他回过京就好,这样她也能自己去查。 她记得当年她溺水醒来后,并非是在南安寺,而是在一处庄园。 因为溺水,温景被伤了身子,她是昏迷了三日后才醒过来的。 在醒来后,又足足在那庄园里养了三日,温景的意识才完全清醒,才能下了床榻回了京。 算起来,她足足有七日不曾归府。 温景记得她当时回府的时候,温府的人都大惊失色,或许是以为她死了吧。 她近七日不曾归府,沈氏本想借此做题,但后来此事却不了了之,沈氏也不得不将此事憋在心里,瞒了下来。 因为当时温曼香在推她入水时被南安寺的一个和尚看见了。 沈氏若是敢将她几日不曾归府的消息传出去,那她就敢传温曼香弑姐的消息。 谁都占不了便宜。 而温景之所以知晓有个和尚看见了,也是因为那庄园的管事在她离去时告诉她的。 在她离开时,那庄园的管事说,如果她回府有了困难,南安寺还有一个和尚可以作证,让她不必担心。 似乎一切都替她想好了。 温景本还想询问更多,例如是谁救了她,又例如这庄园的主人是谁。 但那庄园的人都守口如瓶,除了告诉她这个和尚的消息之外,其余的一概不提。 她没了法子,再加上她确实不能耽搁了,所以便先回了京。 事后,温景也曾想过找到那个庄园,但这京城里外这么大,庄园这么多,她哪里去找? 她只能大概猜测,那庄园是在南安寺附近。 后来她又去南安寺上过一次香,询问过南安寺的住持,在这座寺庙附近有多少处庄园。 但住持回应了她不下百处。 基本上,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此有一处庄园。 此后,温景也曾派人找过,但皆不了了之。 这几年来,温景也基本上将此事忘了。 但没想到,今日,温景竟还能找到一个疑似当年救她的男子。 虽然事实有待商榷。 但温景也有了一丝希望。 尽管这份希望同时也让她不敢冒险。 万一……不是他。 男人的衣饰简单,穿起来并不麻烦。 很快,温景便收了手。 “夫君,你待会儿可还要出府?” 他回应,“不出。” 闻言,温景含笑点头,柔声道:“恩,那就留在府上养伤。” 温景本以为他是今日不出府,但依照前几日他的忙碌程度来说,他应该也养不了几日伤,便又会忙碌起来。 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一连七日都不曾出府,连早朝也没去上过,更是没去军营。 倒是有点像受了工伤……放假了。 只要他在府上,温景便必须待在他的眼皮底下。 所以这七日里,不管温景有多急切想要求证他是否是当年救她的那人,温景都要忍着。 直到第八日,皇上召见他入宫。 温景才终于有了机会,当即便吩咐下人传了陈管家来。 没错,温景的法子是查他名下的财产。 主要是看他名下是否有南安寺附近的庄园,若是有,温景再过去瞧一眼便能真相大白了。 陈管家来了,似乎也很意外夫人突然召见。 “夫人。” 温景开门见山,“陈管家,我想清点一下夫君名下的财产。” 陈管家一愣,忙是躬身道:“是。” 话音落下,陈管家便吩咐下人去拿了记录将军名下财产的簿子。 与其他府上不同,并非是有专门的账房先生,将军府上的财产都是由陈管家一手管理。 不过在温景嫁过来后,将军府有了女主人,陈管家再管便不太妥当,所以也曾想过将此权交由夫人。 但因温景在褚昴外出征战后的第二日后便生病了,之后也是三天两头生病,身子一直未曾爽利过,此事便一直搁置。 搁置到最后,温景自个儿也嫌麻烦,便直言还是继续由陈管家打理。 既然褚昴放心将这些交由陈管家管理,再加上之前也一直是他在管理,较为熟悉,温景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需定期向她汇报即可。 此时她想要清点一下将军府的财产,但这似乎是一项劳师动众的事情。 温景看着下人们连连搬动了几大箱子进来,似乎都还没完。 那些箱子里都是些簿记。 陈管家打开最前面的两箱,向温景介绍,“夫人,这些是将军在京城里的几处店铺和酒楼明细。” “这些是将军在京城里的钱庄流水明细。” “还有我身后的这两箱,也都是些店铺和钱庄的明细,只是不在京城,有柳州,烟南,还有……” 温景听得头皮发麻,她觉得陈管家误会了她的意思。 怪不得能有这么多,原来陈管家将那些店铺也好酒楼也罢,又或者是钱庄,这几年的流水明细都搬出来了。 偏偏陈管家除了说些店铺和钱庄之外,庄园这些却是一概不提。 难道是觉得不赚钱? 见陈管家此时已经介绍到芜明,温景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了,“我就想看看京城里的。” “哦哦。”陈管家停了下来,上前走几步,指着最前面的那几箱子,“夫人,这些都是京城里的财产明细。” 温景起身,随意在箱子里拿了一本来翻了翻。 ——悦来酒楼。 见状,温景有些意外,这酒楼是近年才开的,在京城里名声挺大,许多王孙贵族都喜欢去那里。 没想到,竟然是他名下的。 簿子里记录的是每月的支出和收入,还有年收入。 很是详细。 但温景不是想看这些。 她又翻看了几本,全是些酒楼店铺。 温景起身,走去了另外一箱,打开来看,是钱庄的簿记。 又随意翻看了几眼,温景发现了一事,他名下许多的店铺和钱庄都是最近五六年才开的,最早的也不过六年前,就像是雨后春笋一般,突然就冒了许多出来。 但他人这几年却不在京城,这些酒楼、店铺、钱庄还能开的如此红火,想来他挺会用人的,有经商头脑。 温景站了起身,询问:“这里没有庄园吗?” 陈管家闻言一愣,他以为夫人突然清点将军名下的财产,是想看看他们是否有贪污私吞的嫌疑。 毕竟庄园那些,都是块地皮在那,不怎么挣钱,花销也不大,他们更是不敢私吞。 不过听夫人问起,陈管家道:“夫人若是想看,奴才这就去拿来。” 温景点头。 陈管家这次拿来的,与方才给她看的那些类似于账单的簿子不同,是地契。 温景接手来一张一张地翻看,并非所有的地契上都建造了庄园或者府邸,还有的仅是一块地皮。 温景满怀希望地翻看了所有,哪怕是一块地皮,温景都在仔细琢磨这块地皮是不是在南安寺附近。 但直到最后一张地契看完,依旧没有。 见夫人的脸色逐渐失望,陈管家看出了端倪,有心询问:“夫人可是在找什么?” 闻言,温景回神,笑了笑回应:“没有。” 差点被陈管家看出来了。 听夫人回应,陈管家便也没继续多言,只道:“这些都是老将军遗留下来的地皮,在将军名下还有几处地皮,是皇上赏赐的,所以没有地契。” 但却是入了户部的账簿上。 闻言,温景一怔,下意识反问:“没有地契?” 不等陈管家回应,温景便道:“那其中可有庄园?” 陈管家想了想,回应:“有。” 闻言,温景握着那些地契的手紧了紧,状似不经意地询问:“那些庄园都在何处?” 陈管家道:“只有三处庄园。一处是在京城别郊,一处不在京城,在清夏,是皇上赏赐给将军的避暑庄园,还有一处是在城外南安寺附近。” 还有一处是在城外南安寺附近。 南安寺附近! 温景压抑着她内心翻涌的波涛,又垂下眼眸,手里的那些地契被她无意识翻看,却没有一个字入了眼。 过了不知多久,温景才将那些地契递给了陈管家,似乎有些疲倦,“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陈管家退了下去。 在陈管家退出去后,温景也一并让屋子里的其他下人退了出去。 他四年前在南蛮。 但是回过京城。 在南安寺附近有一处庄园。 这些会不会都仅是巧合? 温景不是不信,而是因为太巧合了。 褚老将军当年平定了南蛮,但自褚老将军逝世后,南蛮这些年又是风波四起。 从京城里突然多出来的那些从南蛮而来的难民便知。 而他四年前去南蛮无非便是平定风波,镇守南蛮。 所以他若是回京,势必是因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 这也是为什么他仅留京了三日便又离京,因为时间紧迫。 在这短短的三日里,温景不太相信他会出现在南安寺。 毕竟,南安寺虽就在城外,但却是在山峰,从京城坐马车到那里都需要颠簸一日,就算是快马,也是要半日。 但万一他去了呢?还恰好救了她? 这一切听起来都似乎很符合逻辑,但却因为太过于巧合,而让温景不敢置信。 此时,在温景理清思路平静下来后,她发现她竟然忘了问最重要一事。 她忘了问陈管家,在南安寺附近的那处庄园,是皇上何时赏赐给将军的。 是不是在四年前便已经赏赐给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愿意。 感谢“花花城”的地雷。 感谢“ayaka”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