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细雨又下了起来。
琼华宫内,荒草成堆、断梁残瓦、灯笼的微光下,可见当初焚烧的痕迹。
“这里被烧之后,就被那老太婆下令封禁了,任何人不得踏足,也成了宫里的一个禁区,平日宫人路过都绕道而行。”晨曦拿着灯笼扶着玄凌。
这里藏着太多玄凌想要知道的真相,所以就算夜深,她也是要来一趟的。
跟在身后的还有帝色搀扶的幻云和雨轩等人。
玄凌走在这一片焦土上,想象着当年,她母后尚在的样子。
“小主子,就在前面。”
玄凌点了点头,顺着幻云指的方向而去,边走边听着幻云介绍。
“这里原来就是主子的寝宫,那场大火...起的快,烧的也快。”加上宫里人都被商莹心刻意支走,救火的储水恰好有没了...为了这场大火,他们可是下了一番功夫,处处都照顾到了。
玄凌停下脚步,晨曦和帝简立刻将灯笼转动,她或许是想看看,她母后曾经住过的地方。
“这里从被烧之后,就一直被封禁无人踏足?”玄凌盯着某处残梁看了看道。
“没错。”幻云和晨曦都在宫里带了挺久,这点是知道的。
玄凌冷笑蹲下,让晨曦将灯笼凑近些,看着地上积的水迹,摸了摸一根被烧断的残梁。
“火油,时隔十多年,这里的火油味还没散尽,你们再看看这些荒草的颜色,是否别别处的看上去要艳丽许多?”
“小主子说的没错,当初,皇上暗中调查,也查到了这宫里起火的几处疑点,也找到了没烧尽的火油,这火油里残留了毒药,遇火成烟之后,人吸入就会神志不清,双眼失明,浑身疲软,就是内力再高也没用...”
幻云咬牙说着,大家默默听着。
“所以帝家隐也没能走出去,机关算尽。”先中了毒,又看不见,外面还有墨隐守株待兔,任他们再有本事,也难逃脱升天。
玄凌的声音很冷,冷的结冰。
“姐,不管他们多厉害,多能算计,欠下的账,总是要还的。”晨曦扶着玄凌起身,这里湿气太重了,她现在身体很虚,天机交代,不能待太久。
没错,总是要还的,玄凌收回目光,继续朝着幻云说的枯井走去。
她母后一定是预知到了什么危险,所以事先做了准备,枯井的周围也是一片黑焦,不仔细看,根本不会知道,这里有一口枯井,被埋在了荒草中。
“你在这等着,我下去看看。”晨曦将灯笼交给帝简,做势就要下去,却被玄凌拉住。
“仔细看看再动。”虽然这光线不好,可晨曦也应该能看透的。
晨曦停下按着玄凌的暗示,提着灯笼再枯井周围仔细看了一遍,大概知道了。
“小主子果然蕙质兰心,主子在天有灵,可欣慰了。”就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也未必一眼就能看穿。
当初主子安顿好这里之后,就布下了阵,这也是她这些年,放心不管的原因,主子说过,不是他们帝家人,就是知道有阵,也进不来。
“姐,这是阵法好精妙,我试试。”
“好!”这个阵法,是他们帝家的独创的八位阵,解法自能只有帝家人知道,她教过晨曦的。
玄凌教过,知道解法,破起阵来自然快的很,原来,这枯井并非入口,而是开启入口的通道。
“拿着这个下去。”阵破了,玄凌将幻云给她的小黑玉令交给晨曦。
晨曦下井之后,玄凌立刻让帝色他们将枯井西面的一块空地杂草清理了一下。
没一会,大家感觉地面抖动了一下,刚才被清理的那一片地方,竟然缓缓对开,像是裂缝地震一般。
“他他……师父,你不是从那……”看着从地缝里出来的晨曦,帝简又看了看枯井,以为自己活见鬼了。
“你们在这等下。”玄凌说完,提起裙摆就要下去,晨曦连忙上前接着。
这地面之下,竟然有暗室,而开关却在井里。
“这跟那祭坛下的密室比差不多大。”玄凌下来之后,密室再次合上。
晨曦将灯台点亮,这里与枯井是连通的,有空气流动。
照亮之后再看,这里很空旷,没什么书架,从布置来看,这里开凿的比较匆忙,里面就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仿佛等待来人的开启。
这就是她母后留给她的东西?
“姐,你看看吧,这地下室太阴凉了。”
“仔细看看,这里面还有别的东西没有,若没有,就带着盒子离开吧。”这里确实有些阴冷,她才下来一会,就有些受不住了。
玄凌说着,晨曦立刻四周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除了这个盒子,就只有这个箱子。”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箱子密封的很好。
“都带走吧。”
从琼华宫回到东方长兮的寝宫,一路上,玄凌都抱着那个盒子,她知道,她想知道的答案,一会都会揭晓。
老常他们看着紧闭的寝宫之门,叹了口气转身而去,还好,晨曦公子就是帝家那小公子。
幻云出现,大家就知道,当年的事,可能与东方长兮所说的有所不同,但是,谁也没想到,这幻云竟是帝家隐中的帝色。
看到她的样子,就可想象,当年那些敌人的厉害,帝家为何会满门都搭上了,不是没来由的,这样厉害的对手,今后也是他们要面对的。
“姐,我帮你打开?”见玄凌一直抱着盒子不开,晨曦知道,她情绪复杂。
玄凌笑了小,将盒子放在桌上,“没事。”
盒子最终被她轻轻开启,这个盒子没什么机关,只有一把锁,钥匙就是她的那块玉佩。
帝家的孩子,出生的时候都会有一块玉佩。
盒子里一个锦囊和一封厚厚的信,显得有些寒酸,这么费劲挖通的一个密室,就放着这样一点东西。
可是,那封信里的内容,却是帝凤曦亲手所书,对玄凌来说,就是这世上最弥足珍贵的东西。
“我去开那箱子,你先看。”晨曦假装没看到她的手在发抖。
玄凌点头,将锦囊放在一边,拿着信拆开,信写的很厚,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信的开口便道:‘孩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母后应该已经不在了,对不起,孩子,错过看着你长大的这么多年岁月,别怪母后,母后知道,你一定是个懂事的孩子。’
每看一个字,玄凌的手指就顺着字迹摸过去,仿佛能借此感受到她母后的气息。
“玄凌,这个名字,是母后给你取的,也包含了母后对你的期待,你这一生,注定不凡,别怪你父皇,其实,他才是最无辜的人,你母后嫁入东离,其实只是将计就计,没有他们算计,你母后也会嫁过来,唯一的意外,是你父皇的情深。”
玄凌瞪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母后不是被算计嫁到东离的?低头,急的继续看下去。
“孩子,有关母后那句话,你应该也知道了,那话虽然是旁人杜撰的,却让人无意言中,只是有些出入,你祖父占卜天象之术是帝家历任家主中最出众的,他占出,咱们帝家要出一位天子,所谓天子,乃天下之主,东离皇家与帝家,同根同源,本是一家,你母后得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以意外,帝家先祖给历任家主留下话,不得与东离皇家为敌,所以,你外祖父便想着让我嫁入东离,那时,正好九黎圣帝纠缠,也是因为你父皇,母后便顺势嫁到了东离。”
原来,这才是母后嫁入东离的真相,将计就计,没想到,帝家先祖,并未对帝家后人隐瞒帝家血脉的问题,到真是个坦率的到极致的人。看到这里,玄凌不由自主想起帝星之说,天下之主,帝星?眼中现出一丝迷茫,低头再看。
‘就在我嫁入东离时,你外祖发现,在九黎立国之初,就有人在九黎部署,虽九黎天家早已容不下帝家,但帝家毕竟效忠了九黎数百年,你外祖父想查清此事后,再安排帝家离开,就在此时,有位天鉴师像九黎圣帝道出所谓帝家在,九黎兴、帝家亡,九黎衰的天机,你外祖父知道,是有人在对帝家动手,因为帝家是九黎的一根钉子,要对付帝家的人便是幕后操作九黎的人,便开始了暗中追查,查的如何你母后不知,但是你母后在东离查到他们想利用母后,挑起事端,让东离与九黎燃起战火,这时候,我已怀了你,我将此事与查到的消息一并送回了帝家,你外祖父给你批了命格,就在锦囊之中,你是你外祖父定下的帝家下任家主,你命格异数,必须改命才能活,所以母后会提前一月将你生下,也不知你会是什么样子,母后也不知道将来是否有机会再见,你外祖父派了帝家隐前来,母后就知道,怕是母后这凶险万分,孩子,也不知这信你能否看到,看到时又多大了,母后给你缝制了一些衣物,还有一件嫁衣,母后针线活儿不好,别笑话,就当母后给你的念想,对了,还有一封你外祖父留下的信,说等你再回东离时让我转交给你,年纪大了,也开始糊涂了,明明就要送你回帝家,该是长辈的祝语,母后一并放在箱子里,你自己看吧,玄凌,不管你的命格如何,母后只要你记得,命虽由天,可世事皆人为!你活的自在幸福,便是母后最大的心愿。母后绝笔!”
“母后……”玄凌看完信,轻声低喃。
原来,外祖父一早就知道,天家容不下帝家,也就因为一时之仁,没来得及带帝家离开,或许,母后和外祖父都没想到,帝家会落得如此下场。
商莹心和九黎天家都成了别人的棋子,她终于知道,帝家灭门的真相,就如最开始知道的一样,是为黎明百姓。
原来,函谷关是计中计,如果当年,帝家人不死,九黎和东离就会真的开战,战火一开,就会无休无止,或者说,那时候,对方就像顺势利用九黎之兵,拿下东离,她甚至可以相信的出,如果当时真的开战,很快就会有所谓盟军与九黎接洽,一起联手,给东离一个措手不及。
九黎果真如她想的,早已是人家囊中之物,现在,她已不用再去猜测了,对方的目的,就是天下。
现在唯一的疑惑就是,明明可以数百年前就开始收网,为何要等到现在。
暮然间,她想起了先祖的赌约,天下之赌....莫家...墨隐...墨宗...这一切,真的是会是与四家之一的莫家有关吗?
就为了当初的一个赌局吗?莫家至今未浮出水面,玄凌不敢确定,但是这冥冥之中,她就是有此怀疑。
那现在的九黎,应该说,已在对方手中了,纳兰胤烨...他可知情?他早就放眼天下,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如果他不知情,他又究竟是谁,若是知道真相,可会接受的了?从一出生,便被人摆布,如一个傀儡木偶一般。
这些人到底拿他当什么,是占着九黎的工具,还是他们效忠的对象?
九黎...开始,她这么怀疑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异想天开,谁能下这么大盘棋,一下就是数百年,几代人...如今看来,这世上,人心还是最难懂的。
九黎天家,为他人做了一件又一件嫁衣,怪不得,她观九黎气数将尽,原来是这么回事。
晨曦见玄凌看完信始终一言不发,神情古怪,轻唤了一声。
“姐,来看看吧。”晨曦将打开的箱子搬了过来,原来里面竟是些衣服,该是姑姑留给她的。
玄凌回过神,将信收好,纳兰胤烨,面对这一切,若你不知情,该情何以堪,若你知情,玄凌又该情何以堪。
“晨曦,这是我母后给我做的衣服,你看,这么小,该是一岁左右穿的。”玄凌摸着衣服上的针脚,她母后可是没有谦虚呢,歪歪扭扭的,可是,她能感受到,她母后的爱。
一件件拿出来,一共十七件,最下面的第十八件,是一件大红的嫁衣,拿出来,抖开,料子是极好的冰丝,就是缝的有些不对称,看上去,特别怪异,说是嫁衣,除了颜色是红的,却是连一朵绣花都没有,简单要极致了。
拿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晨曦,好看吗?”
昧着良心,“好看。”姑姑的女工...棒极了,玄凌若是穿着它出嫁,必是最别致的新娘。
“恩,将来我若出嫁,一定穿着它。”这世上,不会再有比这件嫁衣更好的祝福了,这是一个母亲对一个女儿最纯粹的爱意。
“好!”她若出嫁,不管穿什么,都是最幸福,最美好的。
玄凌笑笑,小心将这些衣服都收起,一句玩笑罢了,她这辈子,怕是没有穿上嫁衣的机会,箱子里,果然还有一封信,外祖父的信。
母后说,外祖父的命格推演术很是厉害,莫非,他早就有什么发现,这才留下这封信?或许,母后一时间忽略了。
拿着信,小心拆开,入眼苍劲如松的笔触让人对字的主人可窥视一二,一身傲骨,铁骨铮铮。
‘外孙女,知你即将临世,外祖父深感欣慰,你的命格,注定你这一生与旁人不同,无需介怀,帝家会有一场大祸,外祖父恐难破解,孩子,若帝家真出事,外祖父将帝家将来托付与你,你便是帝家家主,这场大祸或与帝家先祖与他人一场赌局有关,按照约定,也该是应约之时,观天象,天下隐有大乱之势,外祖父在此不多说,身为帝家家主,你可进出帝家隐基地,到时候,你自会知道具体详情.....’后面便是一些祝福的话。
看来,外祖父当时就知道,帝家要大祸临头...
“这究竟怎么回事?”晨曦接过玄凌递来的信,极快的看了一遍,一知半解,这么说,祖父当年,已经预料到了帝家这场大祸,那应该有办法避开的啊。
“当年函谷关,东离兵临城下,还有内幕,商莹心和纳兰秦风都只是被人利用了,晨曦,你去查一下,当时领军逼城的东离将领是谁。”这个人绝对有问题,她母后信中虽然没提,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对方如何算计,也的有人配合。若此人还在东离,那便是东离隐患。
“嗯,我去查,都快天亮了,你休息一会吧,一会还的面对那些朝臣呢。不会那么轻松,你既然选择管东离的烂摊子,干嘛弄个暂摄朝政。”这不自己为难自己吗?
“因为我没打算当这个东离皇上,或者说,我不喜这皇宫。好了,这事等过几天再讨论,你身上有伤,非陪着我折腾一趟,别光说我,赶紧休息。”
将东西收拾好,玄凌又去看了一眼东方长兮,叫他睡的踏实,这才去休息。
父皇当初发现母后是被设计与他相识并嫁过来的,心里还害怕了一阵,没想到,母后早就知道一切,怪不得什么都没说,或许,在母后心里,也一样忐忑吧,毕竟她也是目的不纯,这所有的你来我往中,原来只有父皇是最单纯的那个。
他对母后的感情是发自内心的,母后也是如此吧,否则不会在弥留之际还放心不下。
帝姬临朝,与太后不同,现在是干脆帘子也不要了。
穿龙袍不合适,穿太随意也不适合,最后玄凌穿了一套红底黑绣的长袍,大气庄重,加上玄凌不怒而威的气势,挺有震慑人心的力量。
浅妆遮去一脸苍白之色,头发梳成冠髻与男子一般,看着清爽干净,也显出几分刚柔并济的味道。
目送玄凌去上朝,燕飘零站在屋檐下若有所思,这女人,天下独一份,怎么样都好看,怎么样都不突兀,若非身份不合适,又有伤在身,他很想去看看她临朝理政的风采。
“六皇子还不回去,轩辕的皇位可不好说。”天机站在旁边,早已收回视线。
“怎么,你舍得回去了?本皇子还以为你要留下不走了呢。”傲娇脸一抬,损了一句。
天机一脸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回道:“未尝不可,只是有些事还的弄清楚再说。”
“靠,你……”某皇子备受打击,女人没能带回去,还的搭个属下不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赔了夫人又折兵…
天机耸耸肩,他是入世应祖上赌局的,输赢不过是个结果,若她真是这天定帝星,那这赌局的结果已可预知了…不过,六皇子的确是被老山主所救之人,他总的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等等,我们说清楚,你不会真打算留下吧,你真对她?这事,本皇子的跟你分析分析!”
天机邹眉,停下脚步扭身,“六皇子且分析我听听。”正好有点事问问他,他对男女之事,还是颇有心得吧应该。
“我跟你说,门当户对你知道吧?她是公主,我是皇子,我们……天造地设一对,般配你知道吗?~你可不能为了一个赌局搭上自己吧!”某皇子将人拉入屋内,一番详细分析。
天机望着对方,赌局?他也知道赌局?随即一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当初他们之间的赌局,“我与她不般配?”
不会啊,老先生说,十分般配。
摇头,哪里般配了?就是长的还过的去罢了,他也不差啊…
“我觉得般配就好。”算了,有些事问老先生比他靠的住些。
单纯的天机,那老人家,是个靠得住的吗?
“喂,别走,说清楚,哪里般配了?”某人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