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长久波澜不惊的眼睛,最终也不可抑止的表达了疑惑。
墨柒打断他,“否则你会上表于王?”李斯凝噎。墨柒只笑,摇了摇头,“斯兄向来公私分明,我明白。你放心,释之只是从魏来秦投奔家人,很快就会离开。收学生多累,当年的错误,我不想要再重演。终南山乃世外桃源,我找不到比这儿更好的地方。”
墨柒把卦象摊在李斯面前。
李斯素来不信这些,他粗略地扫了一眼,自语道:“真是家门不幸。”
李斯沉默片刻,见他提及往事,不再怀疑更多。
淮河一线之外,风雨交加,树林被风褪去一层又一层的颜色,最后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黑灰色的,看似挤在一起,实际上却耸立在淮水的两岸,看上去有些孤独。
而现在,她自己也抛却了这些礼义廉耻。
这是第二次,她朝他递来了一把刀。
忽然之间电闪雷鸣,雨下得更大了些,李贤的伞已经不能支撑。
李斯愁眉不展,坦言:“如今大难临头之际。如何宽心?”
秦人拉起军旗,武装盔甲,马蹄在路上扬起厚厚的尘土。马儿油亮的黑鬃毛在风中疾风而动。
项燕率领的楚军与秦军本在淮河对垒已近一年,项燕以坚壁清野之策,坚持守军不出。
等到墨柒终于把手中的骨片摆出了一个三层式样的阵形,墨柒才开口。
许栀没办法接受让自己抱项羽。
泥泞浑浊的雨水顺延着不高的山脉直往下淌,一些碎石也成群结队的往底部滚落。
秦国的军队浩浩荡荡从北方垂下。
李斯虽然知道前因后果,但他没法不提心吊胆意外的发生。
李贤则没有这个心理负担。他并不了解项羽,还以为像是魏咎,韩信或者陈平那样的人。
下一刻,雪亮的刃从雨水中亮出,她已不假思索地出手。
许栀和李贤说过很多与汉朝相关的事情,她提过刘邦,提过后世皇帝,但她从未提及过项羽,她没有和他说,真正意义上,是项羽毁灭了秦帝国。
秦军避免了李信蒙恬二十万人的失败,因许栀的蝴蝶效应,她在无意中把自己归入了秦国灭楚要付出的代价。
她的理由是——他抱过李左车,应该会抱孩子。
“……许栀?”李贤喊她。
吕释之接过墨柒的目光,颔首拜道:“晚辈吕释之。”
李贤单手握住了她的腕,他深海般的眼睛直直地窥见了她的心。
“李贤,若我要你杀一个人,你能做到吗?”
他本来将其中两片放得很远,但现在,他把这两片也拿到了阵图之中。
她头晕,看到瓢泼的大雨将李贤黑灰色的衣袍浇得湿透了。
嬴政是个极具手腕的帝王。他默认李贤的行为,但绝不会轻易让这件事在朝官眼中成为正确。
“现在又开始收学生了?”李贤目光如炬,“墨兄。”他停顿一下,“我与你虽是故交,但你也不可违背大王的禁令,否则,我,”
她刹那间被这哭声惊醒,爆炸似的教她想起了施芸临终之言。
墨柒啧了一声,朝李斯笑道:“公主和你儿子跑了,而且外面到处有永安的谣言,你说大王不盯你撒气,盯着谁?”
她在现代时,翻过纸页,唾弃着春秋战国时代一切违背道德的事情。
李斯走了没多久。吕释之也欲图辞行,他听兄长在信中提及到过那位廷尉,而吕泽在章邯军中,为兄长相担待的官员,正是身处漩涡中心的李斯之子李贤。
“当日在城父郊外有燕人相阻,幸得先生所救,您又留我在此山多日,多有叨扰,晚辈该离开了。”
这时候,南边的天际出现了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