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吗?
应该还没有吧。
可以闻到青草的味道,可以感受到阳光洒在身上的温度,只是眼皮有些沉重,需要多花些气力才能睁开。
没死真的太好了。
陆六六一睁眼就看到了一个男人,他正在对自己微笑。
这人长相英俊斯文,黑色长发束起,鼻梁上架着黑色细边眼镜,穿了件类中式的长袍,此刻正伸手向她递出一件精美的女式头饰,显然是要送东西给她。
但她却拒绝了……不,准确地说,又不是“她”。
“我不能收下这个礼物。”
“今天是你的生日。”
“这是送给你的,不要的话,就丢掉吧。”
“……”
温柔的话语,轻浅的笑容,亲赠的礼物。
这是“她”多年以来第一次对男人有了心动。
虽然很难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被女魔法师夺走了身体之后,陆六六似乎也已另一种方式得到了她的记忆,并亲身经历了这一切。
没错,这个“她”正是陆六六的先祖、女魔法师本人,至于那位送了头饰给她的男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库洛里多,
但陆六六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自家先祖藏在心底最重要的一段回忆。
她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明白了过来,也许有些事她一只误解了,包括马氏后来的世世代代,他们也都误解了。
因为库洛里多送出的发饰,正是女魔法师至今仍戴在发髻上的那一只。
与陆六六想的一样,女魔法师小心翼翼地对镜戴上了发饰,她以为那会是互许终身的开始,却不想那竟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库洛里多走了。
没有告别,没有带话,没有书信。
他的离开就像他的到来一样突然而又深刻。
但她愿意等他回来,无论岁月,无论生死。
那之后,女魔法师便日日都去与库洛里多最后一次相见的凉亭,但她始终都没有等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回来。
她去过他的占卜馆,也去过李家询问他的归期,但骄傲如她从不向任何人服软示弱,所以到最后她都没有得到答案,更不会低下头主动去找寻他。
久而久之,人人都说马家的那位是输给了李家的半洋鬼子,报仇泄愤不得都快得了失心疯,如今跟个跳梁小丑般丢尽了马家的脸面。
这种话落到了当时马家当家的耳朵了,终是看不过去了。在劝说无果后,她收回了本要让女魔法师接任下一任当家的命令,就连祖上传下来的龙神秘诀也未传授,将她独自一人关在府中静思己过。
那是间冷清极了的屋子,女魔法师每日便坐在铜镜前一遍又一遍地抬手摸着乌发之间的发饰,始终不愿相信那个男人是忘记了这份承诺,将她独自丢下。
陆六六紧紧地抱着自己,这段往事与马风铃告诉她的尽不相同,而沉浸式的回忆体验让她深切感受到了来自这具身体的冰凉,像是能将她的整颗心都冻结了。
春来秋去,秋去春来。
算不清是过了多少年,女魔法师知晓天命,她占卜得出自己寿元将尽,所以她选择破了马家的阵法夺门离去,而这一走便是与马家彻底断绝了关系。
她愿意继续等下去,只是她的时间已经不够了。
所以女魔法师用尽了毕生的心血构建强大的新术法,以身为祭将自己最好的年岁封印在了一本画册中,在那里她会继续他回来。
魂魄与肉体的割离,哪怕是割肉剔骨也及不上一分。
“库洛里多。”
“库洛里多。”
“库洛里多。”
字字泣血,声声锥心。
只是日月轮转依旧,她仍是没有等到所思所念的人。
终于有人打开了这本尘封数年的画册,她自漫长的等待中苏醒,已退让了自己的骄傲,第一次向那个开启封印的孩子请求道——
“你愿意帮我去找一个人吗?”
“当然了,不过作为回报,你也得帮我个忙才行。”
他这么说着,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
她相信了他。
但最后,他却欺骗了她。
那个孩子由始至终只想利用她、戏弄她,从没有想过要帮她去找人。他将她的画册带去了学校,用她交予他的魔力和自己对道法的研究编造了一个巨大的谎言。
那个名为祝福,实则是囚灵的可怕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