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阁抬头看天一脸的怅然:“看跟谁比,跟老伯老堂哥他们比,我这只能算文不成理不就。当年兴趣爱好太多,没弄明白精其一而绝天下的道理,现在就连篾匠叔石头叔都比不上……”
阿音正色道:“我倒不这么想,我觉得你是天生的治政人才,你看你回乡两年李家沟和苗寨的变化,理出的这些人脉,蹚出的这条路子,反正给我十年我也做不到。”
大伯说道:“这话说到点子上了,阿音你看我当了几十年的村长,仅能保住李家沟日子不难过,连你们苗寨的问题都解决不了,说起来惭愧啊……”
阿音赶紧端起酒杯:“大伯你这就太谦逊了,能把这么封闭的地方发展成特色水果之乡,保住这方山水,保持这样的民情,不管从眼光智慧还是魄力毅力,我都要向你和四爷爷多学习,我跟二皮,这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大伯跟阿音也喝了一杯,说道:“要说起现在的李家沟,诸事顺遂,这不安定因素,想来想去就只剩一个了……”
阿音紧张了起来:“大伯你说,我跟二皮一定想法子处理好。”
大伯夹了块猪肝放嘴里,笑了:“就是你们俩的事啊,你跟皮娃啥时候真正走到一起了,我跟你四爷爷才彻底放心得了。”
王美娴一直竖着耳朵在听,这时也突然抬起头来:“嗯,我们也才彻底放心。”
阿音“哎呀”一声闹了个大红脸。
李君阁给王美娴夹了一块猪肝:“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嘴!”
说完拍了拍阿音的大腿以示安慰,对大伯说道:“大伯,我跟阿音之间其实一点阻碍都没有,主要是村里和公司里边有些手尾还没处理妥帖,等到村里剩下三百多户人家都搬进新居,老宅推掉,新规划设计一动土,开弓再没有回头箭的时候,我们就算水到渠成了。”
大伯说道:“那些事情跟你们的事情有关系吗?”
李君阁说道:“我觉得有,因为现在集团在我手里的股份还是偏多。”
“乡亲们不是不相信我,但是只要我吃独食的可能性还存在,这份担心和怀疑我就洗不清。”
“提前和阿音结合,这吃独食的可能性只会变大不可能变小,两人勾结只会变容易不会变困难,那这份担心和怀疑就只会增加不会减弱……”
“风起青萍之末,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青萍给掐了。”
“只有所有的乡亲都搬进新居,这青萍才算掐掉。”
“然而升米恩斗米仇,免费建别墅都分不下去的例子我跟你讲过,因此我绝不会干那种傻事。”
“我要让乡亲们感觉到,我给他们的的东西,不是一种慈善的施舍,而是一种严格的约束。”
“付出代价后才能得到的,即使是狗屎都会珍惜;乱踢一脚就能踢出来的东西,接下来多半就是被乱踢的另一脚抖飞。”
“所以要得到木楼,必须先低价将地租给我一年,然后由我作为部分应当得利返还给他们,然后还得同意纳入我们集团民宿管理体系,以后还要花心思把自己那套民宿搞好,还要参与评分,一大堆的条条框框。”
“这跟我先高价租地让他们把钱拿到手,然后再修木楼让他们付钱,最后再去求他们加入我们集团不是一回事。”
“结果看起来差不多,但其中的微妙之处大相径庭,用前一种方法,他们哭着喊着都要参与进来,用后一种方法,那可能就是一盘散沙轮到我们哭瞎。”
“为什么我们李家沟新农村建设如此顺利?这就是其中主动和被动的区别在起作用。”
“只有这样才能把他们心甘情愿地引导到我们要他们走的这条路上来,主动要求被管理,被约束。”
“接下来他们还会主动朝我们指出的那个方向努力,因为在这体系下,只有按我们说的那样去做,才能得到认可,得到成就感,找到归属。”
“这个体系内他们可以得到绝对的公正,但是却得不到绝对的自由。”
“我们可以做到让他们几乎感觉不到这种约束,开开心心地跟着我们走,但其实大方向绝对是我们在把控。”
“因此这些木楼民宿,是我们掌握李家沟甚至盘鳌乡人心的钥匙。”
“因此这些木楼对我们来说,其实是必须分下去的。为了我们的事业,求着乡亲们也得分下去的。”
“然而被我这么一绕,乡亲们就看不清了。”
“他们只看得到李家人的慷慨,村委的公道,村干部的无私。”
“这就很好,我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
“但是剩下的三百栋木楼没分下去之前,乡亲们心中起风的青萍就还存在,因此我们就还得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