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齐终究找到个机会私下里悄悄问小巧,它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颇费了一番脑筋向这只小麻雀解释了公、母的含义,结果小巧答道:“我是女的,白鹭已经问过了。”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清晨,白马坐在树下对着朝阳修炼食气。它的姿势有点别扭,一对前蹄支地,身体端正但没有挺直,有一个向前倾斜的角度。因为它是一匹马呀,除非是生了病才会卧下,否则连睡觉都是站着的。
等白马吐气收功,重新以四蹄站直,白鹭也从树冠中飞了下来,很自然地落在了马背上,以长喙梳理着羽毛道:“以禽兽之身修炼养练功夫,的确很不方便。”
丁齐点了点头,他也深有体会。白鹭又说道:“可是修炼方外秘法却毫无妨碍。”
丁齐解释道:“谭师兄早就说过,方外秘法是直修心性的法门,所追求的目的非常纯粹,与其他各门各派的修炼秘法截然不同,其实我也没想过别的……方外秘法修炼的是精神世界,也需要足够强大的精力和体力支持,包括辟谷功法在内的各种养练功夫都是辅助。”
丁齐与冼皓都有切身体会,修炼各种养练功夫以人身确实最为方便,但方外秘法却不在此列,哪怕以禽兽之身,只要保留了清醒的自我意识,都没有丝毫的障碍。
冼皓突然又说道:“我饿了!”
丁齐:“听你这么一说,我也饿了。”
丁齐原本是不饿的,以他 “相当于”五境的修为,修炼辟谷功法还不至于只能坚持这么短时间。但辟谷也是一种心境,并非单纯地不食五谷,许是因为以白马之身修炼不便,许是因为冼皓说的话,总之他念头已动,忽然就觉得饿了。
冼皓:“我们出去吃饭吧,和小巧打声招呼,我们不在的时候,要它自己注意安全。”
白鹭以鸣叫声唤来小麻雀,叮嘱了它一番,然后与白马一起离开了山丘渡河而去。雪还没有完全化,走在原野中,白马问道:“不多不少正好一个星期没吃东西了,你想吃点什么那?我们可以去北京市里,毕竟是大都市,春节期间也有很多饭店开门,全国各地的菜系都能找到。”
冼皓却答非所问道:“去年这个时候,你在干什么?”
丁齐愣住了,去年这个时候无论是冼皓还是冼皎,他还都不认识呢,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学校单身宿舍楼里……这才短短一年时间,如今回想起来,恍如隔世啊!
他答道:“在买东西,鞭炮、啤酒还有罐头。”
冼皓没有追问他买这些东西干嘛,又问道:“那么前年呢?”
丁齐:“前年我在老家掸尘。”
去年的腊月二十九,丁齐的确是在学校附近的超市里买东西,到了大年三十,他一个人喝醉了,平生第一次失忆。而前年春节他回老家山村了,和大伯一家人一起,但他是大年三十上午才过去的,腊月二十九那一天,他在县城的老房子里打扫卫生。
丁齐的习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把自己的地方打扫干净、收拾整齐,这样内心中才能得到宁静。
冼皓:“那我们就不要去北京市里了,现在也不算太饿,直接去你老家泾阳县吧,你今年难道就不掸尘了?”
丁齐又是一怔:“去泾阳县?我还以为你要回境湖市呢。”
丁齐为什么决定留在禽兽国中,一直等到大年初五朱山闲他们再进来?不仅是为了在这里接应,使这次设局的把握性更大,主要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冼皓,或者说因为冼皎。
冼皎以冼皓的身份出现,大家难道看不出来吗?可是众人都不点破,丁齐也只能默认了,直到在琴高台中才忍不住问了出来。冼皓出现后,丁齐心里对她始终有一种疏离感,冼皎对他好像也是若即若离。可是渐渐的,这种疏离感又被另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所取代。
这让丁齐有些尴尬又有些别扭,可能是内心深处想挣扎一下吧。朱山闲春节期间肯定不在南沚小区,庄梦周、谭涵川、尚妮他们也不在,而冼皓已经定居在那里。
丁齐当然不会一个人回老家山村,但是两人同居一栋小楼,哪怕是一起进了并无旁人的小境湖,这感觉未免都太亲密了……禽兽国是一个想不到的地方,一匹马和一只鹭,再怎么样也不能怎么样吧?
就算在这里是用精神意念交流,说话无法伪饰,但身份就一种掩饰。他想躲进禽兽国里装禽兽来着,可惜禽兽终究没有装成,冼皓还是要出去,目的地竟直指泾阳县。丁齐讷讷道:“的确半年没回去了,还是要把屋子收拾干净,一次交足水、电、卫生费。”
冼皓:“你心里明明惦记着呢,还犹豫什么?直接去泾阳县吧,高铁只要五个半小时,现在出发,还能赶上中午十一点那班。”
丁齐:“好吧,一起去,我家在县城的老房子也是三居室的,有地方住。你要是嫌那里住得不舒服,我们今天赶去掸尘,后天还可以回境湖,就是来不及准备什么年货了。”
冼皓:“有我就行,你还需要多少年货?” 这句话一说出来,她自己就觉得不对了,这该死的禽兽国……干脆站在马背上闭口不言,
而白马也装做没听见,继续缓步前行。马可以跑得很快,但此刻丁齐却走得很慢,显得有些磨蹭,身体语言包括行为方式都能反应某种心态。沉默了好一会儿,白鹭又很突然地说道:“丁齐,你不真实!”
白马纳闷道:“何出此言?”
庄先生曾经当面赞过丁齐——从未见过如此透彻、干净的人。说实话,丁齐听了虽表面做谦虚状,但心里也是有几分得意的。如今冼皓却说他不真实,而且是在禽兽国中的精神意念交流,令人有些莫名其妙。
冼皓:“因为你没有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所以对某些事视而不见。”
白马:“没有吧?你忘了我们还在禽兽国吗,这里是没法撒谎的!”
冼皓:“没办法撒谎,并不代表你就是真实的。”
白马:“既然这么说了,就举个例子吧,总得让人心服口服。”
冼皓:“就比如你杀的那个人吧,他叫田琦。你始终认为那是一次意外,是一个突发事件,事先并没有想到。在医院门前被那个叫刘国男的女人刺激到了,是个意外;在催眠的过程中又被田琦刺激到了,做了一个临时的突发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