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二弟的话,傅天仇稍一沉思,开口道:“退半步吧。”
不管暗中有什么谋划,明面上,他都是贬官回乡,安度晚年的,不能再随意露面。
生意上退半步,虽然会损失些利益,却也能让人更安心。
至于为什么不退一步,傅天仇现在还没死呢,门生故吏依在,退半步是让上面安心,退一步,那就是投棋认输了。
“我们傅家,能有今天非常不易,百年之后是个什么样,还要看下代人的努力。家中的族学,现在是由三位举人在负责,足够族中的孩子启蒙与中秀才了。你回去统计一下,将有秀才与举人功名的人员名单给我,明天我亲自考教一下。
秀才只是科举的第一步,举人也只能守成而已,要想维持眼下的体面,我们傅家下一代必须有人中进士。我现在回来了,正好将这件事运作一下,就算不能推出个进士,起码也要有名举人,才守得住我们博家的家名。”
傅天仇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对身边的兄弟告诫着。
四兄弟连连点头应是,傅天仇才是傅家的顶梁柱,没有这位二品大员,傅家在福州只能算第二档。
有了傅天仇,傅家便是福州第一世家,虽然这种第一比较虚,可是傅天仇不死,谁能反对这个排名。
而且,一旦傅家下一代,再有人乘风而起,多了不敢说,只要再出个三品大员,傅家的位置就稳了。
几代人经营下去,傅家便能成为郡望之家,到那时候,家有良田千顷,就算改朝换代都有活命之基,史书中,多有本地郡望架空府台之说,这里的郡望指的就是这种家族。
“我回来之后,自当闭门谢客,中午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以后如果没什么事,你们一切照旧就行。另外,傅府虽好却在州城之中,我明天会回到乡下务农,于山林间归隐,没事的话不会再入州城半步。”
傅天仇说到这里,已经站在了正堂的门口。
傅老二看了眼秀丽堂皇的正堂,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小声道:“大哥,我傅家现在是什么样,大家都有耳闻,您去乡下归隐,有这个必要吗?”
“怎么没有,傅天仇被贬回乡之后,于田园归隐,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这才是能送到皇帝面前的折子。要是我住在州城中,整天大鱼大肉,这奏折还怎么写,难不成写我又娶了几房小妾吗?”
傅天仇站在门口,看向自己的二弟,训诫道:“天子,什么是天子,坐在皇城中,用奏折看世界的才是天子。奏折中我是什么样,太子眼中我就是什么样,如果我归隐在乡间,别人绝对不会提州城中的傅府,因为这就是游戏规则。”
“大哥教训的是。”傅老二赶紧低头,心中却微微一动,难道皇上就这么好糊弄。
其实,不是皇帝好糊弄,而是生长在深宫中,养于妇人之手的皇帝,与外界实际上是脱轨的。
他对外界的认知,就是雪花般的奏折,与一年一度的吏部考评。
一个人在奏折上说什么,皇帝可能不信,要是个人都这么说,不信也得信了。
就算一个鱼肉乡里的知县,府,州,锦衣卫,吏部巡察使,四方人马将他认定为清官,那他也是清官一个。
皇上拿起奏折一看,嗯,好,大家都这么说,这人肯定清廉。
至于是不是,难道皇上还能亲自去看看不成,所以才说,皇帝眼中的天下就是奏折,奏折上写什么就是什么。
只要中途别有人掀桌子,就像领导下来视察一样,主角配角一安排,大家就是你好我也好,合伙糊弄上边呗。
“老爷,门口来了年轻人,指明说要见您。”
就在大家各有所思时,负责看门的下人跑进来了。
傅天仇眉头微皱,问道:“是谁来了?”
“对方自称王旭,说是福州锦衣卫千户,还给了小人这块腰牌。”
下人恭敬的走上去,将一块令牌递了上去。
傅天仇拿着令牌一看,还真是锦衣卫的牌子,冷笑道:“虎落平阳啊,在京城,三品以下的京官,连我的府门都进不去。没成想到了这里,一个小小的五品千户,居然也敢给我递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