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半筐紫苏,再无人问津。
就连旁边碎嘴的尖酸妇人,也收好卖完菜苔的筐子,拍拍屁股起身回家了。
市集上,人越来越少。
温知虞也带着映桃和浅杏去城中闲逛去了。
燕止危闲得啃黄瓜。
一根黄瓜啃完,他望着竹筐里的紫苏叶:“花婶,我不会真的要去你家干农活吧?
你家平日都有什么活要做?浇水?翻地?
先说好啊,像挑粪这种又脏又累的粗活儿,我是打死都不会干的。”
花婶递了个小凳子给他:“再等半盏茶的功夫,若是还卖不完,就不卖了。
先前同你打赌,说你让你去帮我干农活,都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我自己的活儿,哪里需要你来帮我做?”
“那可不行。”燕止危正色:“本世子八尺男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话都放出来了,岂能不作数?
不过,你得给我安排些轻松一点的活。”
花婶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世子倒是和我见过的别的世家公子不一样。”
“你还认识别的世家公子?”燕止危好奇。
花婶怔了怔,才略微自嘲地道:“算不得认识吧?只是年少时接触过……”
她因常年操劳和日晒而略微浑浊的双眼,透过市集低矮的房屋看向远方。
“别卖关子。”燕止危坐在小凳子上:“我一听你就不是一般人。
你算术比别人好,说话做事也同一般的农妇不太一样,我瞧着你是个识字的。
你是不是从别处迁来新虞城的?”
花婶被问住。
好半晌,她才道:“嗯,很多年前就来新虞了,房子啊,地啊,都是挣了好多年才攒下的。
可惜,当初跟我一起挣这些家产的人啊,是个短命鬼,早早就撒手人寰了,都没个命享点清福……”
说着,红了眼眶。
燕止危双手搭在膝盖上,望着花婶,欲言又止一番:“咱俩不会是亲戚吧?”
花婶抬头:“这亲戚,可不兴乱攀。你这小世子,又不知道我家是如何沦落至此的。”
“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么?”燕止危直言。
花婶望着他,眼神和蔼了些许,坐直身体,轻叹了口气:“我家老头子……”她顿了顿:“他也算不得老头,他去世时,才四十岁不到呢……”
燕止危静静听着。
花婶继续道:“我家是京中一个大家族的旁支,我夫家也是一个大家族的旁支,都是不算惹眼的存在。
先帝时,因为某些原因被牵连着抄家了,两大家族就此殒灭,人也死的死、散的散。
辗转多年后,我与夫君带着儿子来新虞定居,夫君去打渔,我在家做刺绣、做点家务活。
后来啊,我们买了自己的房,买了自己的地。
儿子也长大了,父子俩便一起去打渔。
再后来,儿子成了婚,我们一家四口生活得很幸福美满。
可惜,天不遂人愿。
五年前的某日,我夫君与儿子照常早起,去江上打渔,这一去,便再没回来。
就连尸身……也没捞回……”
说着,她低头拿洗得发白的袖子擦了擦眼睛。
燕止危张了张嘴,半晌后,才说出两个字:“节哀。”
“没事,我没事……”花婶用力擦了眼睛,继续道:“有人告诉我,说我夫君和儿子是在江上与人发生争执,被人打死抛入江中的,可我找不到证据啊。
我给他们爷俩立了衣冠冢,把家产交给儿媳,让儿媳改嫁,之后便独自沿着江岸去找人,找了整整两年,依旧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