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辰说完,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离开了。
书房大门半掩着,兰绎琛站在门口,心脏疯狂跳动着,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他抬手,死死按着心口,有些苍白的脸颊,隐匿在昏暗的光线之下,仔细看,隐约能看到他眼底残留的一丝……害怕。
是,他在害怕。
时隔3年,再回来时,有的人已经走到生命尽头,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原来在生死面前,人是这样的无能为力,这样的脆弱。
“是阿夏在外面吗?进来吧。”
就在兰绎琛犹豫不定时,屋内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
兰绎琛立在门口,瞬间如同被雷劈中天灵盖一般,他泥塑木雕似的僵在原地,片刻后,才极慢的迈开大长腿,朝前走了一步,冰冷刺骨的手指,一把推开了跟前半掩着的大门。
“吱呀——”
书房不算大,层层叠叠的书架之后,是一方十来平左右的阳台,沈修寒坐在轮椅上,眼睛处覆着一条三指左右宽的绷带,他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盒子,那盒子里,放置着几张照片。
兰绎琛动作极轻的走过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可沈修寒自从眼瞎之后,听觉就变得异常灵敏,他低垂着眸子,脸上裹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笑意,“好久不见了,阿夏。”
兰绎琛喉咙轻轻动了动,一根一根细长血丝裹着他眼珠,他一错不错的盯着沈修寒,半晌后,才找到自己失去的声音。
兰绎琛薄唇轻启,声音沙哑到了极致,“好久不见,修寒。”
兰绎琛走近了,才看到那盒子里的几张照片,除了其中一张是沈修寒父母的,另外几张,都是沈修寒小时候跟锦时在一起的合照。
沈修寒其实已经看不见了,可他每天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抱着这些照片,仿佛他还能看得见照片上的人。
沈修寒将照片小心翼翼收好,轻声问道:“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兰绎琛哑声道:“还好,你呢?”
沈修寒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小盒子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小盒子,声音极轻,“我很好,最近还长胖了一点,所以,你看,许多事不可避免,祸福本来相依,你也不必太过介怀。”
他怎能不介怀?
如果不是自己当初为报兰家血仇,丢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沈修寒,他也不会熬到油尽灯枯,甚至为了多撑一点时间,接受器官移植手术。
他问过傅擎苍,移植手术是不是很痛苦,傅擎苍说,这世上怎么会没有不疼的手术,那刀口开在他身上,成了一辈子都除不掉的伤疤,更何况,他还摘去了自己一双眼睛。
兰绎琛满目痛苦之色,眼眶通红,他缓慢的在沈修寒跟前跪下,双膝落地,背脊挺得笔直,泪珠再也抑制不住从眼角滚落下来。
“对不起。”
兰绎琛声音极轻,这3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除了说对不起,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沈修寒将自己一生都还给了锦家,事已至此,他竟别无他法,就算傅擎苍和飞烬联手,也留不住他的性命了。
沈修寒面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仍旧在笑,温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我也是个俗人,贪生怕死而已,并不只是为了锦家……你起来吧,我当不起你这么大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