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邹秉政突然嘿嘿一笑,说道:“不错嘛,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副处长,果然是有点道行。振山那边的事情,郭若腾都已经跟我说了,我们的车皮已经发运了,今天晚上就能够到红河渡。这件事你是首功,来吧,坐我边上来。”
这番话说得霸气十足,同时也像是一个信号一样,立马就让餐厅的气氛又重新活跃了起来。傅武刚忙着拉冯啸辰往邹秉政身边坐,熊小芳则向旁边的位置引导着王根基。
“等等。”冯啸辰一把拦住了傅武刚,指了指王根基,说道,“傅主任,王处长比我年长,还是请他坐上首吧。”
“这……”傅武刚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征求过两位客人的意见。两个人都是副处长,一个坐上首,一个坐下首,那就得有个说法了。按照常理,他应当先问问客人自己是怎么安排的,不能越俎代庖地替客人分出座次,否则是会让人家内部产生矛盾的。可是在红河渡,他已经习惯了唯邹秉政的指示是听,邹秉政说了让冯啸辰坐在自己旁边,傅武刚哪敢把这个位置让给王根基呢?
王根基最先反应过来了,他知道邹秉政的强势,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于是连忙说道:“小冯,邹局长让你坐,你就坐吧,我坐边上没事的。”
冯啸辰却是不依,说道:“老王,你是我的老大哥,自然应当是你坐在邹局长旁边,我坐边上就好了。”
他这样一番做作,邹秉政、傅武刚等人看在眼里,心里都如明镜一般,知道冯啸辰是在挑战邹秉政的权威。冯啸辰、王根基二人虽然级别低,但却是代表重装办下来的,邹秉政无论如何也应当给他们一点面子,不应当像对待自己的下属一样,直接指定他们的座次。冯啸辰不接受邹秉政的安排,非要让王根基坐在上首,这就是向邹秉政表明一种态度,显示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被邹秉政牵着鼻子走。
王根基以及傅武刚等人都捏了一把汗,生怕邹秉政勃然大怒,要知道,在红河渡,还真没人敢这样去违逆邹秉政的意志。冯啸辰与邹秉政刚打了个照面,就直接和他扛上了,谁知道邹秉政会如何反应呢。
“真是罗索!”邹秉政发话了,“什么上首下首,你们就喜欢搞这种乌烟瘴气的名堂!坐哪不是坐?小冯处长,你坐我这边,让你那个老大哥坐我另一边,两边都是上首,这不就行了?”
“哈,是啊,我们怎么糊涂了?”冯啸辰假意一拍脑袋,笑道,“还是邹局长有经验,来来来,老王,你坐邹局长那边,咱们俩可以一起听听邹局长的指示。”
王根基也哈哈笑起来,绕过桌子,坐到了邹秉政的另一侧。用圆桌吃饭的好处就在于此,需要分位置的时候,可以指定上首的两个位置为主;遇到有好几位贵宾的时候,又可以声称不分上下。邹秉政把自己的位置向中间挪动一点,左右两边的地位就平衡了,这样既照顾了冯啸辰要以王根基为上的要求,又没有违背邹秉政此前说的让冯啸辰坐自己身边的安排。
傅武刚和熊小芳都松了口气,作为办公室的负责人,刚才那会,他们还真怕双方僵持起来。让自家的局长不高兴,自然是不行的。但让京城来的干部不高兴,后患也很大。现在这样,双方似乎是达成了和解,那就是皆大欢喜了。
这俩人同时也在心里暗暗称奇,刚才他们还在琢磨着如何打个圆场,没料想邹秉政居然会主动让步。他的话听起来依然霸道,骂骂咧咧的,但其实已经是向冯啸辰妥协了。这个年轻的小处长,到底有什么魅力,居然能够让一向强势的局长向他低头呢?
其实,冯啸辰又何尝不是在暗自庆幸,他这样挑战邹秉政,也是在进行一场赌博。赌赢了也就没事了,赌输了则可能会让邹秉政拂袖而去,让大家都觉得灰头土脸。
不过,冯啸辰这样做也是经过了盘算的,他认为,自己是初来乍到,与邹秉政根本没打过交道,而且年纪只有邹秉政的三分之一那么大,邹秉政要是因为这么一点事情与自己翻脸,恐怕面子上也挂不住。再说,自己刚刚帮邹秉政解决了车皮的事情,这完全是份外的工作,纯粹是在给邹秉政义务帮忙,邹秉政如果对他发脾气,传出去难免会让人说邹秉政忘恩负义、为老不尊。
如坊间所传,邹秉政是一个自视作风正派的人,这种人往往都很爱惜自己的羽毛,不会给别人落下话柄。冯啸辰赌的就是邹秉政的这种自恋,他知道,邹秉政是不愿意在他这样的年轻人面前栽面子的。
当然,冯啸辰也做好了邹秉政不高兴的准备。如果真的这样,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反正冯啸辰这次来,就是为了捋一捋邹秉政的老虎胡须,正面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早点冲突起来,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现在老邹退了一步,冯啸辰自然是乐见其成。他赶紧拍了老邹几记马屁,便与王根基分别落座。服务员上来给众人倒上白酒,宴席便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