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许广陵也不知道那是天文望远镜观测到的实景,还是仅仅只是计算机的一种模拟。
只觉得很震撼。
时空变换。
这一刻,看着那“星云”在云祥的身体之中,流转、聚散,然后一点一点地在其右足心的位置,从一种只有模糊或者说混沌的大势中,渐渐演变出清晰而又统一的旋转、塌缩,许广陵心中,既是平静如水,也是荡然生波。
平静如水,是一切都在知悉之中,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荡然生波,是天地造化,如斯之神奇,如斯之浩瀚,见识得越多,便越想见识更多,见识大道和造化演绎下的,那些无穷无尽的神秘和深邃。
太阳渐渐升起,然后当空,然后西坠。
整个百药堂,乃至外间很多很多的地方,都引起了大大小小的轰动,修者们,议论不息。
但那些全都只是背景。
居高临下,俯瞰着整个山脚,并肩立于亭中的两人,全都心神比较投入地,观看着那最为中心处的演变。
一个看外景。
一个看内景。
其实,外景内景,此时此地,呈现出惊人的相似。
旋转。
凝聚。
塌缩。
外景中的灵气变化,是这样的。
内景中的气血变化,也是这样的!
就在这种无声的孕育中,夜半时分,终于,许广陵听见了一声不可形容的謦然巨响。
实际上,那不是耳朵的听见,而是天眼的【听见】。
许广陵【听见】了,但他的耳朵同时又告诉他,此时此刻,并无任何声响的传出,哪怕是道化之体的耳窍“谛听”或者说“地听”之下,位于云祥的那个右足心的位置,也是寂然无声。
说寂然无声其实也不对,那里,其实是落星如雨,如有飞瀑从天而降,落入水潭之中,发出惊人的轰响。
但两种声音,或者说两种动静,分属于两种层次。
耳朵听见的声音,一直在持续。
而天眼【听见】的声音,在那一声巨大的謦然之后,复归于寂。
与此同时,同样是天眼,【看见】了在那一声謦然之后,一点光芒,在云祥右足心的位置,从无到有,并在几乎瞬时之间,就从一种微芒,以超越任何可以形容的速度,演变成一种煌煌爀爀的璀璨。
如大日临空,不可逼视!
那璀璨,以鲸吞之势,把周围所有缭绕的星云,尽数席卷一空。
外界的灵气,亦是如此!
云祥的身边,乃至他所在的几乎整个院落,都在这一瞬间,呈现出了灵气真空的状态。
过了这个刹那之后,外围的灵气,才又如潮般地涌来,填补着这个真空。
但是。
那个关键的时间节点,已经过去了。
重新涌来的灵气,只是填补了空白,只是在云祥的身边无谓地打转,却是已经失去了,要涌入的目标。
而那个目标的右足心处,一点璀璨,已经生成。
那璀璨如星,最高之星。
那璀璨如日,煌煌之日。
那如星如日的璀璨,并不是静止的,而是在缓慢地,旋转着。
明明是旋转,却展示着一种仿佛亘古般的宁静。
在这种旋转下,心神的一个恍惚之间,许广陵的天眼视野,从下方来到了上方,从云祥的小小足心处,来到了这天地真实的浩瀚星空。
那里,漫天的星星在闪烁。
漫天的璀璨,以一种缓慢而又宁静,但却无任何之物可以阻挡的浩浩之势,在旋转着。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
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
蓬舟吹取三山去!
此时,此际。
天眼以一个最浩瀚无边的视野,把那同样浩瀚无边的星空,整个地纳入了许广陵的心神和意识之中。
也仿佛,许广陵的心神和意识,借着这种双向的“投射”,映射到了那浩瀚无边的星空之中。
此时,此际。
恍恍惚惚之中,许广陵仿佛化身为了整个天地。
星空之中,那无穷无数无尽无量的星子,仿佛就是他身上的,一个又一个的窍。
一个窍的旋转,便是一片天地的旋转。
一个窍的吞吐,便是一片星云的生灭,乃至于,一个天地的生灭。
恍兮惚兮,其中有象。
惚兮恍兮,其中有物。
身心的一片冥冥杳杳之间,不知过去了多久,许广陵的天眼视野,忽地收回。
下一刻,他看到了山脚下,那刚刚晋入开窍境的云祥,朝着他的这个庭园所在的方向,以一种缓慢、庄重而又虔诚的姿态,屈身下拜,恭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