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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2 / 2)

阿斯塔的记忆里,这件事应该在半年之后才发生。

他之所以申请调来深航舰队,就是做好了叛逃的打算。

阿斯塔要脱离王国,做一个星际流浪者。

或许会很艰难,但他绝不愿重走预知梦中的那条路。

阿斯塔咬紧牙关,自己为叛逃所做的那些准备……

如果不能走出奎亚7,那么就将白费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阿斯塔一时间心乱如麻,也想不出所以然。

他面上表现的很平静,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

德蒙却隐隐感受到了些什么。

德蒙抓住阿斯塔的手:“阿斯塔。”

阿斯塔安抚的拍了拍德蒙手背:“看来我们还得在瑟伊城多待一阵子。”

他话说得轻松,费尔南多和德蒙却没有一个能安心。

费尔南多副官猜得到其中部分内幕,德蒙则是靠直觉。

阿斯塔不对劲。

返回酒店后,阿斯塔以处理事务做借口,进了套间书房。

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阿斯塔忙碌到了深夜,书房门铃被按动。

他心里藏着事情,只以为是费尔南多来了,随手打开门禁。

进来的却是德蒙。

阿斯塔一愣:“德蒙,你还没睡?”

德蒙接了一杯水递给他。

阿斯塔忙了一晚上没顾得上喝水,这时候才发觉口干舌燥,的确渴了。

他接过水杯,德蒙仰着小脸监督阿斯塔喝完。

阿斯塔温柔问他:“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德蒙低声道:“我自己睡不着。”

他挂心着阿斯塔。

阿斯塔的举动太不正常了,德蒙的心一直放不下。

阿斯塔听他这么说,暗自叹了口气。

德蒙的头发已经解开,卷发披散在肩头。

阿斯塔用指尖轻轻顺着他的发尾,半晌道:“好吧,我陪你。”

德蒙这才勉强露出个笑容,眼睛里也重新有了光彩。

他们并肩离开书房。

费尔南多副官早就回自己房间睡下了,小客厅安静一片。

套间主卧室的床足够大,德蒙把自己的枕头抱了过来,率先钻进被子里。

他等阿斯塔出来等到现在,其实也有些困倦。

阿斯塔打开小夜灯,走到床边,躺在德蒙身侧。

他们面对着面,德蒙看着阿斯塔的面容,白天在斯沃岛时候还神采飞扬的阿斯塔,竟然变的有些憔悴。

德蒙伸手碰了碰阿斯塔眼底那一片微青,又收回手。

阿斯塔说:“我在这里呢,睡吧,德蒙。”

德蒙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又睁开。

他问阿斯塔:“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阿斯塔沉默片刻,他扯起嘴角,粉饰太平:“没什么,一些小问题,过几天就能解决。”

德蒙说:“可我感觉到你不太好。”

阿斯塔低声笑了笑,灰蓝色的眸子望向德蒙:“遇到麻烦当然会不开心。但等过去就会好。”

德蒙最后小声确认道:

“你会一直在这儿,是吗?阿斯塔。”

阿斯塔亲亲他的额头:“会的,快睡。”

德蒙终于陷入了梦乡。

阿斯塔却不能睡。

他知道德蒙睡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德蒙希望他能继续陪伴自己。

可阿斯塔有必须离开的理由,他不想失去自由。

阿斯塔看着德蒙沉沉睡去的小脸,无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骗了你。

接下来的几天里,阿斯塔开始多方活动,寻求法律方面的援助,做出要和以诺死磕的假象。

其实蛰伏等待离开奎亚7的时机。

阿斯塔甚至信不过费尔南多,因为他知道副官一直有让德蒙介入的意思。

但阿斯塔不希望如此。

阿斯塔不想和其他雌虫分享雄主,那么他就需要一个甘愿签署忠贞条款的结婚对象。

现在的德蒙对虫族世界的了解远远不够,他可是罕见的公爵级雄子,理应拥有更多。

甚至于小雄子表现出的对自己的那份依恋,阿斯塔都觉得或多或少有雏鸟情节的成分在。

他不能诱哄德蒙做这个,那样太自私。

阿斯塔离开前,给德蒙的终端设置了预发简讯。

他乔装自己,顺利离开了酒店。

阿斯塔深深回望一眼,准备动身。

却听见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前方说:“骗子。”

阿斯塔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冻结了。

他怔然抬头,前方黑暗里走出了纤瘦的影子。

德蒙轻声指控道:“你怎么可以骗我。”

如果不是自己觉醒了天赋技能,他可能真的要失去阿斯塔了,永远那种。

德蒙不敢想,只是想到这个可能,他就几乎要发疯。

他盯着阿斯塔的眼睛:“我们回去,有什么事情一起面对。”

阿斯塔最终还是跟德蒙回去了。

这大约是他第一次这样失魂落魄的跟在小雄子身后,一路拖着步子走着。

德蒙把阿斯塔推进洗漱间,让阿斯塔卸掉脸上的伪装。

做错了事情的金发雌虫收拾好了自己,坐在德蒙对面,神情颓唐,像是在接受审判一样。

德蒙第一个问题是:“以诺·帕特里克,对吗?”

阿斯塔没想到德蒙会知道以诺。

德蒙又问:“你不想受制于他,所以才要逃走?”

虽然不知道德蒙从何而知这些事情,但都是事实,阿斯塔无从辩驳。

德蒙说:“阿斯塔,我们去白沙海滩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你,你过得很不好,因为以诺·帕特里克。”

他声音不大,听在阿斯塔的耳朵里却如同一记响雷,震得他全身都僵直了。

这一瞬间阿斯塔想通了一切,他张了张嘴,半晌却没说出什么。

德蒙生气了,真的。

他的嘴唇都在颤抖:“阿斯塔,你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你不肯信任我,你竟然吝啬到连一丝信任都不肯给我?”

阿斯塔无言以对,他的表现的确如此,他把德蒙当成孩子、不敢交付信任。

德蒙质问他:“我就这么令你讨厌吗?讨厌到非得远远离开不可?”

这话当然是带着一丝赌气的成分在,阿斯塔怎么会讨厌他。

阿斯塔不能再保持沉默了:“不,德蒙,别这么说。”

金发军雌的难过那么明显,那双总承载温柔的灰蓝色眼眸中头一次染上了水光,他凝望着德蒙。

德蒙却问道:“我难道不令你厌恶?否则你为什么会抗拒能帮你的我?”

现在能帮助阿斯塔的只有他了,阿斯塔却回避这唯一的希望。

阿斯塔只是摇头。

“你在害怕,阿斯塔。”德蒙的声音终于放缓了,他有些哽咽的说,“我感受到你在害怕,这让我也很难过。”

他的阿斯塔值得一切最好的,而不是在惶然中度日。

德蒙现在还一无所有,唯独能给的只有一份陪伴的许诺。

德蒙的眼泪落了下来,他不想哭的,但泪水已经不听使唤了。

他用手背胡乱擦着眼睛,耍无赖的说:“你就是不想要我了,又怕甩不开我,才偷偷跑掉。”

德蒙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对方把他抱得那么紧,哪里像是要丢掉他。

阿斯塔说:“我的确在害怕,无时不刻不在怕。”

他从战场上归来,住在疗养院的时间里,每天晚上都会作梦。

那些梦的内容无须赘述了,都是不久之后的未来,他将要遭遇的命运。

从那时候起,阿斯塔噩梦缠身。

他心底有了恐惧,他不再强大不可击倒,他有了弱点。

当阿斯塔顺利的复健成功,他脑子里想的却是:

这又有什么用呢?我的命运已经既定,只要以诺存在,我就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

当他荣耀受封,他想到的是爬得越高摔得越狠,此时越光鲜,未来越狼狈。

阿斯塔被这种跗骨之蛆般恶心的恐惧情绪缠住折磨,寝食难安。

他能想到的唯一出路就是叛逃。

叛逃成了阿斯塔继续生存的支撑,他给自己策划了这么条活路。

可救赎的火光突然降临在他的面前。

阿斯塔在奎亚9的山洞里发现了一个甜甜的小雄子。

和德蒙在一起,阿斯塔能忘却那些该死的可怕幻想。

他能放轻松,能拥有舒适无梦的好眠。

幸福来得这么快,似乎就在不远处,阿斯塔伸出手就能碰触乃至抓住。

可阿斯塔又有了新的恐惧,他想,那会不会仅仅是错觉?

德蒙屡次的承诺也不能让他安心,短暂的快乐满足过后阿斯塔还是会害怕。

他觉得自己只剩一副看似强大的躯壳了,内里空空荡荡,一碰就会倒塌。

阿斯塔认为自己是个拖累。

他的患得患失会拖住德蒙,把他们俩一起捆缚住往下拖。

那好吧,他唯有选择解决掉自己了。

把自己流放出去,这对彼此都好,不是吗?

德蒙把眼泪都擦在阿斯塔的衣服上,他呜咽问:“那离开我,你就不怕了吗?”

阿斯塔任由他为所欲为,闭着眼睛摇头。

他还是会怕的,恐惧怎么可能高抬贵手放过他呢?

德蒙告诉阿斯塔:“没有你,我也会害怕的啊。”

我会无时不刻的思念你,想着你,牵挂你。

“阿斯塔,你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生活了。所以不要走,好不好?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要离开。”

德蒙知道自己这样的请求像在绑架阿斯塔。

但,允许他自私任性一回吧。

没有阿斯塔的生活,还算什么生活?

德蒙强调着:“你走了,我会难过到生病,病的久了说不定还会死掉。你看我这么弱小,万一死掉了……”

“瞎说!”阿斯塔终于肯开口回答他,他的语气有些虚弱,又带着一分罕见的严厉,“胡说些什么。”

德蒙却不肯就这么住口:“那你要发誓,发誓给我听,不许偷偷溜走。一直陪着我。你瞧,我失去过那么多,现在好不容易把你补偿给我,如果再失去,我真的受不了。”

阿斯塔拿他没有办法:“我发誓。”

德蒙反问:“发什么誓?”

阿斯塔自暴自弃似的说:“我发誓,没有你的允许,我就不会走。德蒙,不要再说那些话让我伤心害怕了。”

德蒙终于破涕为笑:“我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绝不。”

阿斯塔叹气,他揉了揉德蒙的发顶:“好吧,去洗一洗,回去睡觉。”

他特意挑了晚上跑路,谁知德蒙神出鬼没,把他堵了正着。

德蒙软软的应声:“好。”

他从阿斯塔怀里挣脱出来,德蒙眼睛本来就是红色,现在眼圈儿也红,脸蛋也红,还挂着泪痕,的确得洗一洗。

阿斯塔看着就心疼,从他把德蒙带回来起,还没让小雄子这么狼狈过。

他心里头自责,德蒙却像是得到承诺终于安心了,哒哒哒跑去洗脸。

听着洗漱间里的哗哗水声,阿斯塔也感到了疲倦。

他这些天一直神经高度紧张,劳心劳力,现在骤然松开那根弦,一时间身上没了力气。

阿斯塔倚着靠背,谁能想到德蒙会突然的出现呢?

把滑向深渊的自己,伸手拉了回来。

阿斯塔突然笑了。

德蒙真的是他的救赎啊。

等德蒙擦干净脸,从洗漱间探出头,就见阿斯塔依靠着沙发,已经睡着了。

德蒙忙放轻动作,轻手轻脚的走出来。

阿斯塔的头微歪着,沙金色的发丝搭在额前,原本饱满的脸颊竟略有些凹陷。

他呼吸匀长,睫毛安静垂着。

德蒙又想到了都城大教堂的壁画,其中有一副受难的天使像。

天使历经磨难,遍体伤痕,怀里抱了一只羊羔。

他闭着眼眸,神态悲悯含苦,又透出生机与希望。

像极了此刻的阿斯塔。

德蒙凑近,在阿斯塔的唇角偷偷印下一吻。

他渴盼着某天,自己能真正亲吻阿斯塔,他的天使。

睡着的大天使依然沉重,小恶魔完全拖不动。

德蒙无法,只能抱了一床被子给他盖上,又拖来一只凳子,让阿斯塔蜷着的大长腿得以舒展开。

德蒙不晓得第多少次祈盼:快长大,快长大!

最好像花草一样,浇点水,给点阳光,就能见风疯长。

长高长壮,能轻松抱起他的阿斯塔。

德蒙并不想自己独自去睡床,干脆又拖来了被褥,铺在沙发边上。

他嗅闻着不远处阿斯塔身上的酸甜浆果味:

“晚安,阿斯塔。”

阿斯塔睡醒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他微微动了动,睁开眼睛,听见有细微的呼吸声在下方传来。

阿斯塔垂头,就看到德蒙裹着被子,睡在了自己脚边的地板上。

那头卷发睡得乱糟糟,盖住了大半张脸,只漏出一点红润的嘴巴。

德蒙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砸吧了下嘴,细弱的嘟囔一声,也听不清楚说什么梦话。

阿斯塔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捂住了脸。

他从不知道德蒙还有这样的一面,不再是乖乖巧巧,自己说什么听什么。

而是非常有主见,强硬到底。

简直不真实。

可如此强势起来的德蒙,也让阿斯塔说不出的喜爱。

他随即想到德蒙的泪水,小雄子边哭边耍赖,跟他讨价还价。

最后把阿斯塔也给磨服了,承诺不会再走。

阿斯塔坐起身来,他把身上被子撩到沙发靠背上,轻巧抄起地上的德蒙。

德蒙根本没有醒来的意思,无意识在阿斯塔臂弯间蹭了蹭。

阿斯塔把他轻轻放回到床上,进浴室简单洗漱了下。

等他出来,德蒙还是原样躺着,一点都没挪动。

阿斯塔上前端详了下德蒙的气色,发现还挺好的,脸蛋红扑扑。

并没有担忧中劳心伤力造成的倦怠,单纯睡得很香而已。

阿斯塔放心了,扯起嘴角,拨弄了两下德蒙的发梢。

等他出门,发现套间书房的灯好像还敞着,门缝也没关紧。

阿斯塔走近看了眼,才发现费尔南多趴在桌上熟睡。

他连投屏都没关,内容是婚姻法相关,因该是为自家长官熬夜想法子才睡在这。

阿斯塔轻轻推了他两下,费尔南多迷迷糊糊抬起头。

阿斯塔温和道:“回房间休息。”

费尔南多还没恢复正常状态,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迟缓的迈步走出书房,回自己房间去。

也就过了几秒,费尔南多突然又冲刺回来。

他顶着个鸟窝头:“长官,你……没走啊?”

阿斯塔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费尔南多居然其实也发觉了自己想叛逃出走的意图。

副官:“回来就好哇,这几天德蒙阁下担心坏了,您看,这么好的雄子上哪儿找第二个?”

副官:“德蒙阁下悄悄跟我说,您要是走了,他在这待着也没意思。”

副官:“呜哇长官你居然真的留下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说着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的龇牙咧嘴。

阿斯塔清楚的看到了费尔南多眼底的血丝。

他上前轻轻抱自家副官:“对不起,费尔,让你们担心。”

费尔南多那刚刚一大通的话,也是憋了好久。

他有点受宠若惊,笨拙的回抱一小下。

哎,四舍五入,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上司发的喜糖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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