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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 坟(1 / 2)

冬季的一天清晨,房屋上、田野里都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晶莹细密。空气中,渗透着阵阵寒意。

在村庄最南端、毗邻大荡河的麦田中间有三、五个人影在晃动,在紧张地忙碌着。领头的是锡仁,跟随他一起的有城里赶来的胞弟,以及同氏族里的叔伯兄弟。他们今天汇集在一起,是响应国家号召:“整田平地、挑高填低;誓把山河重安排、建设大寨吨粮田!”带了铁钯、铁锹、杠棒、绳索、箩筐、泥箕、粪勺,勇气十足地铲平老祖宗坟头来了。

这个老祖宗坟头在村子里真算是规模大、年头久、“风水”好。规模大,足有一亩多地范围。内有大坟头,高高耸立。坐北朝南,东西两侧栽有参天柏树,树龄可以推算到清朝末年或民国初年。据说这位不曾留名的老祖宗曾经做过官,逝世后才棺椁返乡,魂归故里。坟墓四周都有半人高的砂石混砌的坟圈拱卫着。旷野风雨剥蚀,年年又岁岁。坟圈内,晚辈主人家“人勤地不懒”,常年种植些只种不管的作物,如芝麻、黄豆、南瓜之类。那块“风水宝地”荫凉寂静,罕有人迹,倒成了“蛇虫百爪”的世外桃源。冷不丁被毒蛇咬一口,小命则岌岌可危矣。

大荡河北侧,有我们队里的七八十亩沃土良田。一丘一丘还算平整有序。唯独锡仁家的这个偌大坟头“独占鳖头”,十分刺眼烦心。今年冬季伊始,早已和锡仁他们沟通商量,要干净彻底地消灭这个“众矢之的”,还我一垠平地。

吃过早饭,我去大队部开生产队长会议。主要内容是再发动、再落实上级关于今冬明春兴修水利,疏浚河道,完善沟渠水利设施以及一着不松整田平地等有关指示精神。我去晚了,坐在靠近大门口长木条櫈上。两个耳朵听支书讲话,两只眼睛朝门外张望看“野景”。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这边奔来。步履匆匆,神色紧张。一眨眼,锡仁已到我身边。附耳对我说,请我去抬棺材。锡仁说的事与支书布置的事是一码事。要为锡仁点个赞。他很主动积极,已经有实际行动了。我二话没说,向支书请个假,跟着锡仁,拔腿就跑。

那时,平坟头没有评估丈量,没有货币补偿,没有移地安放。让“故人安息、后代慰藉”的土办法是原地原位再落葬。有个前提是在原棺椁身底下再深挖下去两三米、或三四米。对地面翻土、开沟、挖灰潭都绝对不影响,一劳永逸。哪怕再有什么东整西平,也绝对不会打扰和惊动了。

我到坟头时,已增添到十多个人了。大力气的人群中,我一眼瞧见了三大。“三大、三大”,三样最大:蒜鼻大,力气大,呼噜大。他也是临时被锡仁邀来帮忙的。谁叫他是村上颇有名气的“大力士”呢!

坟头已经不见了,坟圈边上堆满了挖掘出来的泥上。那些水渍渍、滑腻腻、青幽幽的泥块都是棺材坑底四周的泥土。尘封已百年,当今见天日。那具棺木外面四周的污泥已被清除干净。它要被抬上来,挖深坑后再被放下去安置妥当,说说容易,做起来着实棘手困难。

大伙儿抽着主人家派发的“飞马牌”香烟,围着黑漆老棺材,打量着,议论着。那口大棺材,历经历史沧桑和年代更迭,却仍然是那么坚固厚重、不腐不朽。黑漆棺材板足有二三十公分厚度,估计棺木内除了残骸枯骨之外,都被石灰、泥浆和浊水包裹着,死沉死沉。估算着有七、八百斤到千把斤重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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