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峥的小厮一头雾水,见穆云琛忽然起身双手紧紧按住玉枕,自己手上拿着软枕都不知道该不该给他换了。
“穆九公子,您,您刚才说什么?可要小人做什么?”小厮抱着软枕有些尴尬的问。
穆云琛神思渐渐清明起来,认出那是卢峥留下来照顾他的人,不禁长长舒了口气,他看着自己手下那冰凉翠绿的玉枕,一时间想到清欢心口就传来阵阵承受不来的钝痛。
穆云琛捂着心口咳了两声,低低道:“几日了?”
小厮想了想明白过来,答道:“您高热睡了三天三夜了,今儿早上才退了热。”
穆云琛喃喃道:“三日了……”
三日三夜残梦续断,都是他与清欢在一起的片段,有温情有挚爱,也有不堪与不舍,更有最后的悲愤和痛极。
穆云琛忽然抬眸道:“这三日,可有人来寻我?”
小厮看他那般憔悴,想到他病成这样都无一个家人知道探望,有些不忍心的摇了摇头。
穆云琛凄然一笑,他想起先前他与清欢争执,气的清欢骂他滚出宇文家,他负气离开却在第二日就见到了忍着委屈来寻他的清欢。
那时清欢多在意他,便是他要走,她也不肯。
她是从来不会压抑自己的,想要就大方的要,缱绻缠绵不死不休,不想要则弃如敝履再不屑一顾。
如今,她是真的铁了心要与他一刀两断了。
可是为什么?
穆云琛呆呆的坐在床上,他想不明白,他们明明那么好,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她喜欢别人了?不可能!
穆云琛绝不相信清欢是外面传言那样水性杨花风流成性的女子。
她曾经用那样热切的眼神看着他,背着所有人在碧云寺等他,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送给他,那种喜欢绝不是随手便可丢弃的东西。
穆云琛回忆起在白梨大观的那日,那时清欢说着喜欢赵兰泽,可是她看他的时候眼中分明没有那样热切而欢愉的光。
穆云琛当时心中又急又气又难以置信,只是一门心思心痛伤感,现在想来,清欢那时提到赵兰泽时的平静,见到赵兰泽时的目光,那分明只是逢场作戏的老练和世故。
穆云琛忽然光脚站了起来,眼睛一时间亮的吓人。
他想起闻玉说过的话,他说普通人是很难理解家主的,他们虽位高权重看似无所不能,但他们的选择从来不仅仅只代表自己的意志和喜好。
所以,不是清欢喜欢上别人,只因为她是家主,她一定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穆云琛想到这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他想都不想就迫不及待的朝屋外走去。
以往每次有了争执龃龉都是清欢来找他,都是她先低下头委屈的嘟唇看着他,问他为什么说走就走,为什么不哄她,那这一次他就应该去找她,立刻!
他现在已经拖了三天,还不知道清欢现在气的怎么样了。
她一定在生他的气了,所以她才没有来找他!
穆云琛这样想着简直一刻都不能停留,也顾不得什么大病初愈,马上就要去找清欢。
“唉穆九公子,您这样是要去哪里啊,衣裳,衣裳还没穿啊!”小厮在后面追着喊。
穆云琛走到门口才如梦方醒,又想起清欢以前最喜他衣着雅致俊逸倜傥的样子,遂忍下立刻就要去见她的心情转回来道:“劳烦你为我准备一套洁净的里衣放在净室,待我沐浴之后穿戴。”
小厮见他一下子就从半死不活变得常人一样言谈温和举止优雅,一时间都有些不适应,只能愣愣的点了点头。
穆云琛沐浴之后换了兰白的曲裾,束发整衣,即便还带着病后的些许倦色,却干净清爽风姿依旧。
他想这样的自己清欢见到时,该是欢喜的。
穆云琛去了宇文家,得知清欢并不在家而是去京郊贵人云集的大明寺问禅避暑去了。
穆云琛也不肯等,立刻又赶往大明寺,费了好些功夫终于来到清欢出资修建在后山供她避暑赏玩的观音院。
观音院依山而建层层错落,说是大明寺的建筑,不如说是门阀家主的私院,因此无论前山香火多么鼎盛,这里也清幽寂静,美不胜收。
清欢坐在六角翘起的飞鸾阁窗前,望着外面澄蓝的苍穹,听角铃传出的空灵声音。
她心情并不比之前的穆云琛好多少,但她更懂得怎样管理自己的情绪,此刻她放空了自己,望着外面静静的出神。
“家主。”兮姌在清欢面前福身一礼。
清欢回神,看不出喜怒的美丽脸孔显出一点兴趣索然的疲惫,她道:“是赵兰泽不是说唱完下午的场子才来?既然来了就让他到畅音阁吧,我这就过去。”
兮姌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清欢道:“家主,不是赵兰泽。是穆九公子来了,在外面一直请求见您。”
清欢立刻站起了身,但很快眼中的光亮一闪即逝。
她慢慢坐了下来,声音平淡,神情疏离:“早说过不再见他了,你还不赶他走。”
“他不肯走,他说一定要等家主见他。”
清欢忽然露出嘲讽的微笑,她看着窗外山壁上那依山而凿的观音圣像道:“是吗,那你告诉他,他想等就等着吧,等到那观音为他的祈愿感动落泪,我便去见他。”
兮姌略有不忍道:“家主,穆九公子这几日大病一场如今也还未能痊愈,况且石观音如何会流泪,家主岂不是要他顶着着外面的骄阳站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