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姨娘沉吟半晌才道:“跟你说也没什么,只不想让旁人知晓。”
她说着站起身将门窗都闭了起来,然后才对穆云琛道:“你只知道当世大儒孟龚是你舅舅,却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小舅舅叫孟篆。他比我小了七八岁,因自幼才气纵横脾气是有些桀骜的,我们一母同胞他对我最是亲近,后来还因为孟家将我除名而跟家族决裂,大吵一架负气云游去了。”
穆云琛诧异道:“那姨娘是到碧云寺见小舅舅去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孟姨娘摇头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十二年前他来了京城,但当时你父亲在外做官我们也就不在京城,他便没找到我,后来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再也没给我写过信,竟然在七年间踪迹全无。”
孟姨娘蹙着眉道:“直到最近有一次我去碧云寺,有个从荆楚云游过来的僧人给我带了一封信,没想到是他写的。我想着他既然不说行踪当有他的理由,我也就不在人前说了,况且跟太太那起子人我解释了又有何用,索性不说。”
孟姨娘说哇看着穆云琛不禁哀哀一叹:“都说外甥像舅,我看着你,就想起他这般年纪的时候,他是为了我才和家里闹翻的,一身才华离了孟家,辗转飘零不能以真实姓名示人,我心疼他,就想知道他下落,所以一直去碧云寺云游和尚那里打听,可那和尚也说不出太多他的行踪,我就是不死心罢了。”
孟姨娘接下去又说了一些从碧云寺云游僧那里得到的消息,让穆云琛帮着想一想弟弟的下落。只是说了一刻钟母子二人也都没什么头绪,最后还是孟姨娘作罢了。
“算了,不提这些了,我没什么是,今日六皇子不是晚上约了你去游湖宴吗,快准备准备去。另外明日你要去国子监了,东西也要和司南收拾起来,你快去忙吧。”
孟姨娘催着穆云琛去忙自己的事,穆云琛见她昨日虽然受了很大的打击但今天看起来并无不妥,也就没有坚持留下来陪她,只吩咐鹊儿一步不离的守着孟姨娘。
到了下午穆云琛换了一身浅蓝色的双绣兰草曲裾,腰间束了一条青绿的宫绦,银冠束发,腰佩紫晶,收拾停当就带着司南去赴闻玉邀约的月镜湖夜宴了。
穆云琛对这宴会是抱着极大期待的,有一小部分原因是闻玉相邀他有机会交际更多文人名士同榜仕子,可是更主要的是,他知道,丹阳长公主邀请国子监新榜仕子的宴会,清欢必定不会缺席。
清欢一定不会缺席的,她知道他会去,那她,那她总该会来吧。
穆云琛坐在车上略有些忐忑的把玩着手上写给闻玉的话本注解,心里到底也摸不清喜怒无常的清欢到底会不会来。
穆云琛来到月镜湖畔时,远远已经看到湖面上游船画舫灯火通明,一座巨型龙舟停在最显眼的地方足有三层楼高,一看便是可以容纳上百人的大舟。
穆云琛站在一处远离码头的树下,等安排马车停放的司南前来。
他并无什么事,一心里想着清欢能不能来,便望着远处的湖水出了神。
此时月上中天,映着月色的湖面上漂着花灯,灯火在风中忽明忽暗,缥缈而浪漫。
穆云琛想,清欢该是喜欢这样的美,若是她能远远的站在彼岸看着……
“别说话,跟我过来保你性命无虞,要是敢动,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是……
穆云琛睁大了眼睛,有人从他身后靠近,将冰凉的东西卡在他喉间。
穆云琛别的都不想,只想回过头去看看,就看看那个人。
“都说了不准动!”那人压着声音从他腋下伸出一只手,凉凉的按在他心口。
就这么一按穆云琛便不再挣扎了,由着那人将他带到了树后。
“身上值钱的都拿出来!”那人凶巴巴的说。
穆云琛终是忍不住了,转过身忍俊不禁道:“身无长物,并无值钱可言,这位兄台看上什么便自己来取吧。”
“既然这样,我还真看上你这清清白白的身子了,敢不敢在这儿伺候爷?”
穆云琛也不管那人说什么,他修长的手指轻抚那人的削肩,低下头用略微喑哑的声音提醒道:“郡主,这在外面呢。”
他的声音向来清润,有意压低的时候便带出几分暧昧的喘息。
清欢嘻嘻笑起来,将卡在他喉间的玉佩拿开,伸手揽着他的脖颈又娇又坏的说道:“外面那怎么了,你上回不是说绑着还是吊着都由我吗,怎么了,想反悔了?”
她恢复了真音与方才伪装的凶横截然不同,娇嗔而刁蛮,是穆云琛熟悉的任性。
穆云琛恍然,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爱极了清欢的任性。
她在外面也说一不二,但那是强势霸道肆意妄为,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小郡主才是又娇又坏,任性而不讲道理的。
穆云琛甚至有些偏执的想,因为只是给他的,所以即便清欢在他身上烙印,他也是甘之如饴。
他简直是疯了。
清欢双手揽着他颀长的脖颈,见他只是看着知己,那双温柔含情的水杏眸此刻沉黑而深邃,其中的心思让人如何也看不透。
“怎么,真想反悔了?”
清欢轻哼了一声坏坏道:“你凭什么反悔啊,我对你那么好,你不想在床上我还给你换地方呢,紫檀书案,还有小厨房,难道你还不满意?”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四下环顾道:“嗯,其实这里也不是不可以啊,除了有点冷之外……”
“快别说了。”
穆云琛耳根泛红,轻轻掩上她樱桃似的蜜唇将她拉到大树下面,把她藏在暗影里,只借微弱的月光俯看着她。
清欢靠在两人方能合抱的大树干上,抬起比明月更加耀眼的眸子,眼底含笑与穆云琛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