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听了秦沧的话,竟然感到无言以对,虽然以时下里司法界的“政治正确”标准来衡量,秦沧说的这一番话很明显是不对的,可是唐果却又觉得他说的这些都无从反驳。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石理全因为当时的行为,害死了贾阿姨的侄女,对于石理全来说,假如他真的有在监狱里面好好改造,洗心革面,真正的成为了一个与过去不同的好人,那么不再纠结于他的过去,不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他,宽容的给他第二次机会,让他重新开始,这是公平的。可是如果换一个视角,站在贾阿姨侄女的角度上去考虑,经过了那么一件事,给当年的妙龄少女带来了不能够承受的羞辱,让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因为不堪受辱,单纯的女孩儿选择了轻生,以逃避旁人的指指点点和议论纷纷,那么对于这位被害人来说,又有谁还有资格给她这么一个重新来一次的机会呢?永远也不可能了。
“你说的还挺对的,以前我一直觉得,只要真心悔过,不理改造,过去是可以被翻过去,既往不咎的,重新开始,毕竟在监狱里面的那些日子,这些个犯罪人员也都是在为他们过去的行为付出着代价,所以不应该总是揪着过去不放,经过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好像确实不是这么一回事儿,犯罪人员在监狱里付出了代价是一回事,但被害人是不是可以得到弥补,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并不是所有的错误在犯过了以后,都还能有机会弥补损失的那一方的!”她叹了一口气,承认秦沧说的有道理,“一条生命要是消失了,那可就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啦!”
“孺子可教,你比那些高高在上的顶级专家的人味儿还要更重很多嘛!”秦沧似乎是在调侃式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唐果一遍,给了她一个怪里怪气的称赞。
唐果这一回却并没有感到莫名其妙,或者的一头雾水,她的脑海当中忽然浮现出当时她询问秦沧为什么放着明明更体面也更轻松,甚至收入也更好的高校工作不继续做下去,偏偏要突然莫名其妙的辞了职跑来当什么警察,秦沧当时给出的那一番答案。
“别人羡慕不羡慕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过我自己的生活,对自己负责就够了。更何况,你以为事情都是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么?有多少超出你想象的阴暗面都道貌岸然的藏在所谓的‘体面风光’下面。相比之下,我宁愿过比较正面积极,比较纯粹的生活。”
他当时是这样说的。
这么前后一联想,唐果的心里面就基本上有了猜测,她没有马上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秦沧会表现的不大高兴,毕竟开始合作以来,唐果倒也看出了一些端倪,秦沧这个人向来不大喜欢讨论他自己的私事儿,即便是被牵扯到,不得不提,他也会尽量的轻描淡写,然后就彻底堵死了对方想要刨根问底的一切机会。所以对于为什么选择辞职转行,唐果有了猜测,却并不敢说。
“你想说什么就痛快点说,一脸的欲言又止,看着心烦。”就在唐果还在纠结着,打算尽量克制自己好奇心的时候,秦沧忽然对她开了口。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唐果也干脆就抛开之前的顾虑,开口问道:“没有什么,就是我之前一直奇怪你为什么会从学校那边离职,选择过来考警察,而且还觉得这是什么‘正面积极’工作,现在我觉得我好像是知道答案了似的……哦,我可不是故意想要琢磨你的,只是事情忽然就串联在了一起,所以才有了感慨而已,更没有想要打听你个人隐私的意思,你可不行说不高兴就不高兴了的呀!”
“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你倒是说来听听,你觉得是为什么?”秦沧这会儿倒是还比较有耐心,就好像忽然有了几分兴致似的,开口问唐果。
“我觉得你应该是更倾向于维护被害人的利益,认为法律实践当中,应该更多的从他们这一方的角度去考虑和看待问题吧?虽然我不是你那个专业的人,但是好歹读书期间念的也是这相关的专业,多多少少也是沾一点边的。”唐果一股脑的把自己的想法和猜测说出来,“最近这些年法律界的主流思想,好像还是更倾向于保护犯罪人的人权和其他各项权利,对于被害人这边重视的还不够。”
“不是还不够,而是相当的不够。”秦沧摇摇头,脸上的表情严肃了几分,不过从语气和态度来看,唐果应该是说对了的,“犯罪学真正需要的是一种凌驾于犯罪人和被害人之上,宏观全局的中立正义,要做到不偏不倚才合格。法律的意义呢?维护社会秩序,惩罚已经出现的犯罪行为,让这个犯罪人收到教训,以后不敢再犯,顺便也警示潜在的犯罪人,让他们知道犯罪的代价是什么样的,借此保护所有遵守社会规则的守法公民。也就是说,这两者要么是保持着不偏不倚的中立,要么是用来打击犯罪,惩罚犯罪人,保护受害方和普通大众的,我说的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