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凝发了高热,脸色从初时的苍白渐渐泛红,明明额头烫人的很,可就是一滴汗都不出。
遏尘带着云落匆匆赶来的时候,黎阡陌已经急的快要杀人了。
匆忙为她施了针,这才勉强令自家主子冷静了下来。
“世子妃一天一夜都没有好好休息,再加上如此劳神,是以才会邪风入体染了风寒,属下已为她施针治疗,过一会儿出些汗再喝两副药就会没事了。”
“嗯。”
“那属下先下去开药方。”
说完,遏尘转身欲走,却见自家那个花痴徒弟还直愣愣的站在榻前,眼睛放光的盯着楚千凝。
遏尘:“……”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没有眼色的傻徒弟!
“走!”他一把拎起云落的衣领往外走。
“师傅自己去开药方就行了,我要在这伺候世子妃。”云落眨巴着一双灰扑扑的大眼,像是根本没看到黎阡陌意欲杀人般的目光一般。
“主子在这儿就够了,用不着你伺候。”
“用得着……”
“赶紧给我闭嘴!”遏尘被气得不行,拎起云落快步走了出去,“哪日为师要是死了,不是被主子一掌拍死的就是被你活活气死的。”
“那还是前者吧,至少能得个痛快。”云落真心实意的建议道。
“……”
孽徒!
这完完全全就是个孽徒。
她是要欺师灭祖吗?
板着脸将云落一路拎出房中,遏尘甚至还不忘顺手将房门掩好,门缝闭合的那个瞬间,他似是隐隐看到自家主子脸上浮现出名叫“落寞”的神色。
黎阡陌握着楚千凝滚烫的小手儿,眼中满是懊恼之色。
他不该在这个时候逼问她的……
明明知道她忙了一整夜没有休息,明明知道她心里记挂着容家的老夫人而不得安心,可他非但没有安慰她、保护她,反而令她更加操劳,皆是他的过错。
“凝儿……”
“爹……娘……”楚千凝睡得极不安稳,秀眉紧紧蹙起,小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不知是梦到了什么,“不要……你们别走……”
“凝儿,我在这儿呢,不怕。”黎阡陌侧身躺下将她拥入怀中,薄唇贴在她的耳畔轻声呢喃,“为夫在呢,没事儿了啊。”
“别丢下我一个人……不要……”
“为夫会陪着你,凝儿别怕,没事了、没事了。”黎阡陌一声声的安抚着她,一遍又一遍,温柔缠绵,深情缱绻。
温凉的指腹轻轻覆在她紧蹙的眉间,他忽然有些犹豫。
或许……
从一开始就是他错了,他不该将那件事隐瞒她。
即便机会再是渺茫,可也该让她知道。
“凝儿……没人会抛下你的……”她这么好,这般招人喜爱,怎么会有人狠心抛弃她呢。
“黎阡陌……”楚千凝轻声嘤咛。
“我在。”
他将耳朵贴近她的唇边,仔细听她在说什么,可她只是一声声轻唤着他的名字,并无下话,“黎阡陌……黎阡陌……”
“凝儿,为夫一直都在。”
“对不起……”她忽然呢喃着向他道歉。
明知她烧懵了在说胡话,可黎阡陌还是忍不住猜想,为何她要向自己道歉?
有什么事,是她觉得对不起自己的?
“若是……能先与你相识……就好了……”她无限惋惜的轻叹,眼角流下了一滴清泪。
一句话,令黎阡陌瞬间僵住。
先与自己相识……
这是何意?
难道在他之前,凝儿曾对何人倾心相许吗?!
可自他答应娶她之后,鸣悠便一直在暗中将她的情报禀报给自己知晓,她整日待在楚家大院里,并不曾与何人接触过。
那她为何会有此一言呢?
“凝儿……你心里究竟还藏了多少事……”沉甸甸的压在她的心底,逐渐摧垮她的意志。
他想帮她分担,又不愿将她逼得太紧。
进退维谷……
楚千凝做了一个梦,熟悉又陌生的一个梦。
开始的时候,她梦到了爹娘。
娘亲一如既往的严厉,爹爹十年如一日的谦和,他们平静而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直到有一日——
一场大火摧毁了一切。
爹娘葬身火海,整个尚书府付之一炬。
她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这一切,无力改变。
后来,她被囚幽月宫,受尽了极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跪在冰冷坚硬的青石砖地上,仰头看着凤君撷龙袍加身,一步步走向高处的至尊之位。
可下一瞬,他忽然吐血跌下龙椅,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眼睁睁的看着凤君撷倒在血泊当中,楚千凝的心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快。
因为……
她不止见证了他的死亡。
在凤君撷死后,一道白衣身影抱着她的尸身缓步离开。
一步一个血色的脚印,慢慢延伸至月色朦胧处。
不知为何,她明明没有看清对方的容貌,却只觉得心里无限哀伤,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
脑海中浮现出“黎阡陌”这个名字,她的心痛到难以呼吸。
惊醒前的最后一幕,是那名白衣男子倚坐在菩提树前,手执匕首,狠狠的刺进了自己的心口,淡色的薄唇却缓缓勾起。
凝儿……
“黎阡陌!”楚千凝猛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月白色纱帐让她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不怕、不怕,为夫在呢。”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温热的大掌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她的背,令她冰寒的身体渐渐回暖。
呼吸间淡淡的檀香气让她的思绪慢慢回笼,逐渐平静了下来。
“凝儿做噩梦了,是吗?”他的声音似是带着安抚的魔力,让她狂跳不止的心变的规律,“那些都是假的,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