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景佑帝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样子,她低头掩住自己微扬的唇角,眸光晶晶亮亮的。
“臣妾觉得……”皇后启唇欲言,在景佑帝期待的目光中,她缓缓丢出了几个字,令他勃然变色,“如此甚好。”
“你!”
“陛下……您就依太后娘娘所言吧……”
怡敏贵妃不甘示弱,也开口附和,竟难得与皇后站在了同一阵营。
后宫中最尊贵的三个女人都是这般想法,景佑帝满腔怒火,一时竟不知该找谁发泄。
未等他再找到新的理由拒绝,便又听太后说道,“楚尚书已魂归九泉,未免让世人觉得楚千凝高攀了侯府,皇帝收她为义女正好可解此流言蜚语,一则可体现皇帝仁厚待下,二则也能让宁阳侯明白皇帝的体恤和重视。”
话音方落,楚千凝忽然晕倒在地,嘴角满是鲜血,手中的令牌应声掉落。
“这是怎么了?!”
“来人,传太医!”将景佑帝拦在旁边,太后让身边的宫女将楚千凝送去了永宁宫。
让人捡起地上的令牌奉上,太后放在手中掂了掂,意味深长的叹道,“皇帝爱重楚家,原来与哀家是一般想法……”
听出太后是在给自己台阶下,景佑帝怒目圆睁,差点咬碎满口牙齿。
他不说话,太后也不逼问,皇后和怡敏贵妃沉默的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好半晌,他才沉声开口,“母后……与儿臣所想,不谋而合……”
景佑帝说得极慢,一字一顿,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一样。
太后却似浑然未觉,依旧和蔼的笑着,不复方才的咄咄逼人,“近来宫中冷清了不少,皇后着手为皇帝选秀吧。”
“儿臣遵旨。”
“门第家世倒在其次,重要是模样要好。”
“是。”
满意的点了点头,太后这才转身离开。
身后——
是景佑帝阴郁非常的一张脸,眸光幽暗,令人生寒。
永宁宫
被宫女抬进永宁宫的那一刻,楚千凝便睁开了眼睛。
摸了摸流至下颚处的“鲜血”,她无所谓的笑笑,看得旁边服侍的宫女一时出了神。
太医为她把了脉,所言不过“妄动肝火,余毒未清”那些废话。
单看他进殿来朝她眨了眨眼,楚千凝便心知这人必是鹰袂假扮的。
至于真的……
不知也是他们的人,还是被安置在了何处。
太后回宫的时候,鹰袂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听到殿门口有宫女请安的声音响起,楚千凝起身下榻,神色恭敬的跪在地上,“臣女谢太后救命之恩,结草衔环,必当图报。”
“起来吧。”太后挥了挥手,金色的护甲闪动着冷冽的寒光,“是你外祖母进宫来求哀家,哀家才不辞辛劳走这一趟。”
“无论如何,都要多谢您。”
“其实不必我去,我瞧你也游刃有余。”而且,就算她不去,皇后和贵妃也坐不住。
“帝王之心最是难测,臣女不敢赌。”
的确,她猜到了景佑帝今日不会将她如何。
可世事无常,谁又能说得准呢!
既然有完全之策,那她自然要用,否则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岂非要后悔一辈子。
“小小年纪,想的倒是明白……”轻轻叹了一句,太后忽然笑道,“你娘亲倒不似你这般有主意,每每进宫都唯唯诺诺的躲在你外祖母身后,想想,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见太后目露追忆之色,楚千凝没有出言打扰,安静的候在一边。
片刻之后,太后忽然问她,“你怎知哀家一定能救你?”
“臣女不知。”
“那你让你外祖母进宫来求哀家?”太后继续追问,明显不相信她说的话。
“……此事并非臣女所为,许是外祖母放心不下,是以才叨扰您。”外祖母……应当不会将自己所言告诉太后。
这件事,她绝对不能承认!
世人以为景佑帝对太后言听计从是出于孝道,实则不然。
他如此恭谨,不是因为孝顺,而是由于畏惧。
东夷国的兵权分为左翼军和右翼军,共有两块虎符,由天子一人掌管。
但自从先帝驾崩,太后垂帘听政,这两块虎符便都被她握在手中,直到景佑帝正式加冕为王,她才给出了其中一块虎符。
另外一块,至今还被她留在手里。
这一点,无人得知。
而她之所以知道这件事,则是因为前世的时候,凤君撷就是得到了太后手中的兵权才以“清君侧”为名起兵。
所以,她不能承认是自己让外祖母进宫来求太后。
否则的话,她一定会怀疑,自己知道兵权这件事。
那时……
就麻烦了。
太后紧紧盯着楚千凝那张脸,她虽什么都未说,却莫名带来一股威压,“哀家与你外祖母交情匪浅,何谈叨扰。”
“臣女在府中时,也偶尔听她老人家说起您。”
“说哀家什么?”
“外祖母说,您巾帼不让须眉,当年令多少女儿家艳羡不已。”这话虽有恭维之嫌,却的确是楚千凝心中所想。
闻言,太后先是一怔,而后无奈笑道,“艳羡……不过是不知其中艰辛罢了……”
回过神来,见楚千凝目露探究的望着自己,她挥了挥手,随意叹道,“唉,让你听哀家在此感叹,想必无聊紧了,你且去吧,改日再与你外祖母一起进宫。”
“臣女告退。”
朝太后俯身施了一礼,楚千凝转身出了永宁宫。
由小太监引着一路往宫外走出,方才行至宫门口,她便看见一道青衣卓然而立,眼覆白绫,遥遥朝向她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