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再多想,在周围胡乱地找出一个袋子,把诗稿塞了进去。那些库吉特人的鼾声已经响起来了。他轻手轻脚地摸到炉火旁,把锈迹斑斑的重型弯刀别在腰间,又把那个多年未曾用过的裂开的精锐骑兵盾背上,重又扛起那个青年出了门,他走之前最后看了一眼炉火,面颊像是燃烧起来了一样。
他没再多想,在周围胡乱地找出一个袋子,把诗稿塞了进去。那些库吉特人的鼾声已经响起来了。他轻手轻脚地摸到炉火旁,把锈迹斑斑的重型弯刀别在腰间,又把那个多年未曾用过的裂开的精锐骑兵盾背上,重又扛起那个青年出了门,他走之前最后看了一眼炉火,面颊像是燃烧起来了一样。
当他们来到他自己在屋外搭的简易马棚的时候,正是夜最深的时候,月光与星光在天上映出银色的光晕,勉强可以照见几处路来。波尔查先替他解了绳子,把他拍醒。费尔扬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到波尔查黝黑的脸庞上两只瘆人的眼睛吓了一跳。波尔查也不管他的心情,只是严肃地问他:“你母亲是雅米拉吗?”费尔扬斯木愣愣地点了点头,波尔查顿时舒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告诉他:“我是波尔查,你的母亲提到过我吗?”费尔扬斯先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母亲对波尔查的描述,之后又木讷地点了点头。波尔查终于笑出了声,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讲了一遍。费尔扬斯起初不信,然而当他摸了摸自己衣兜的时候却是大为惊骇,钱袋的丢失还是小事,然而诗稿却也不见了,而后脑勺的疼痛也还在持续。这时只见波尔查诡异的一笑,掏出一个袋子,费尔扬斯急忙伸手进去摸索,确认了几遍,发现自己的诗稿一张也没有丢失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他感激地看了波尔查一眼,算是表明自己对他的信任了。
费尔扬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经历与遭遇,波尔查先是沉默了半晌,在他的眼前闪现过许多的回忆,法提斯,杰姆斯还有许多人的面影也都一一浮现。终于在确认了费尔扬斯的决心之后,波尔查心中的那个声音终于占了上风,这种自欺欺人的生活的幕布被他亲手撕去。他露出了久违的那种憨态可掬的笑容:“我可是个出色的追踪者和向导,在路上我会把雷翁的事情都告诉你的,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免得你又被波尔加那种人骗了。”费尔扬斯也很高兴,他激动地抱住了波尔查,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语。波尔查则喃喃自语:“这一次一定不再走回头路了。”在他的记忆中生命总是有这样一种束缚使他不能真正地迈开步子,向着他真正希望的道路上走去,而如今生命留给他的时间业已不多,他怀着仅余的希望,渴望真正燃起自己生命的火焰。
终于波尔查决定先找个安静的村落休息两天,这段时间赶路实在不安全,波尔加的耳目随时都可能在路上找到他们。费尔扬斯也听他的话,于是他们朝着拉那草原赶去了。
当清晨老人迈着缓重的步伐打开了久未被敲打的木门,面前那个黝黑的库吉特人的面庞令他想起许多年前那个阴郁黑暗的深夜,箭矢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的同胞流血,扑倒,死亡在广阔的草原上。当时他是那群人的领袖,是那个跪在杰拉克面前乞求同胞性命的长官,是那个放弃所有的财产一无所有只渴望平安回到家乡的商人。他最终没有回到家乡,因为那个夜晚他虽然逃出了库吉特人的屠杀,但他的背部与腿部都中了箭。他走的很慢,而殷红的血在他身后的路途上不停地滴下,直到他失去了意识。当他再醒来时,面前的面孔又变成了熟悉的卡拉德人。他的意识不大清醒,只听见四周那些熟悉的口音,那些声音告诉他他获救了,而他如今身在则加西。一种惊人的不真切的恐惧挟裹了他,他像个疯子一样大喊起来:“只有我,只有我,一个都没有活下来!”没多少人把他的话当真,只是嘲笑地看着他那副癫狂的样子,直到几天之后这些人在村口望见大批大批的难民,他们才惊奇地看着那个被他们认为是疯子的而如今已经沉默不再言语的男人。
终于则加西的卡拉德人也开始逃难,他们愿意带着那个男人一块走,但男人却不愿走了。他始终无法面对那个夜晚,始终觉得是自己让那些同胞既成了懦夫又成了库吉特人的刀下冤魂。他最终没有走,而是孤身一人走向则加西的森林深处,没有人知道他去干什么。
事实上,他什么也没干,只是出于本能活下去罢了。他试图忘掉所有的事情,快乐的,悲伤的,残忍的或是决绝的。然而谁又能让所谓的时间尽归于无呢?无论所谓的记忆变得多么的淡漠,那个悲惨夜晚的画面常常鲜明的浮现在他眼前,仿佛已不是作为记忆存在,那个夜晚从他的记忆中脱离出来了,成了他所有惊惶与不安的象征。当他听见远处平民悲惨的呻吟声,看见天边燃起的熊熊火光,闻见某种腥重的血腥味,触碰冷冰冰的石头与树木,那个夜晚都在他的脑海里搅动。他在这样的境况下生存下去,求生的本能与精神上的忧惧交织出幻象,他愈发往自己内心的深处走去,他没有人可以对话而他却也不再奢求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