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拿着离婚协议回到了住处,浅褐色的纸袋上,沾了点点血迹。
她摊开手掌,这才发现她与姚贝儿说话时,指甲始终扣在掌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半月痕中已经嵌了几丝手心的皮肉。
段子矜着眉看了半晌,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刺痛,微微攥了拳,让伤口从视线中消失。
也许看不见就不疼了。
狱警始终在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屋里的女人削瘦又憔悴,可能是因为她本来就白皙,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整张脸都找不出什么血色,苍白的皮肤衬得她眼窝里那双眸子深邃得可怕。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久,久到狱警有些担心,正想推门而入的时候,却见她从刚才姚贝儿送来的纸袋里抽出了几页纸。
她没太关注前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是什么,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怔怔地看着那龙飞凤舞的两个字,整个人开始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狱警一惊,赶忙推门而入。
屋里的女人已经一手捂着肚子趴在了桌子上。
“段小姐!”狱警扶着她,见女人素白干净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忙问,“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段子矜咬着唇,疼得厉害,却还是冷静地说:“肚子……叫医生。”
“好,好,您忍忍,我马上叫医生来。”狱警从腰间拿下对讲机,按下按钮便急匆匆道,“快联系妇产科的医生!”想了想,又慌忙改口,“不,直接叫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去!”
唐季迟接到段子佩的电话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时,院方已经下了第二张病危通知。
一向镇定的唐季迟此刻竟觉得整颗心都悬在嗓子眼里,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抽烟,抽烟,烟头落满了地面,护士不知道来劝过多少次,都被这个面色寒凛慑人的男人一个“滚”字打发了。
“现在情况很不乐观。”医生说,“她不仅仅是早产,而且现在有难产、大出血的迹象,整个人意识已经恍惚了。我们看了报告单,入院之前她的血常规就不达标,身体状况非常差。”
段子佩那双墨兰色的眸子生生被某种接近猩红的颜色掩盖,“你什么意思?”
“很抱歉。”医生满脸遗憾,“我们只能尽力。”
段子佩上前一步,觉得自己脑袋都快炸开了,所有暴戾的情绪涌向一个出口,揪着医生的领子低吼:“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好看!”
医生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事情,自然明白对于家属来说,孕妇在产房里发生什么意外,那提心吊胆的感觉简直是要命的。
他尽量安抚着家属的情绪,而后问:“孩子的父亲呢?”
父亲。
段子佩一震,眼里很快又像结了霜般,冷得天寒地冻。
“死了。”清晰而凛冽的两个字从他岑薄的唇里吐出来。
更像是从齿缝间碾出来的。
“那……到了紧急关头,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唐季迟掐灭了烟,沉声道:“保大人,不惜一切代价。”
段子佩颓然放开手,仿佛不能接受般,踉跄着退了两步,高大的身躯瞬间弯曲,如谢败的花,透出令人震撼的死气沉沉。
医生看了他一眼,“好。”
唐季迟仰着头,靠在墙上,单手捂着脸,心上那巨大的豁口里丝丝缕缕缠绕的绝望,到了喉咙间,竟变成了低低的笑。
怎么会这样。
如果她能再撑半个月,如果她能再撑半个月……只要半个月!
“砰”的一声,他狠狠一拳砸在了墙上,俊脸上的表情沉冷到极致,说话时只有嘴唇在动,“她为什么会早产?”
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猜测,“好像是傍晚有人去看过产妇,让她受了刺激。”
男人猛地睁开眼,眼底如同蒙着阳光都无法穿透的阴霾,黑得恐怖,纹丝不动地盯着对面的墙,一个字比一个字森寒,“是谁?”
狱警打了个寒颤,“是姚小姐。”
段子佩亦是回过头来,咬牙,“姚贝儿?”
那一刹那狱警仿佛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清晰夺人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