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之时,秦淮河开始歌舞升平,但建邺京西城庙堂巷却显得十分的寂静。
建邺京是楚国的帝都,每天都有人离开,也每天都有人进来,京城的大多数街道都是人来人往,但是若论人多眼杂,很少有比庙堂巷更复杂的地方。
搭布棚、饭庄子、裁缝铺、扛房、暗门子在这里应有尽有,这里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如果在京城的朱雀大街走动,身着奇装异服,定会招来许多的目光,但是在这庙堂巷,就算你是赤身裸体走过,也未必会有人瞅一眼。
从屠夫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臭混合着暗门子里飘荡出来的廉价水粉香,再混合着水沟里弥漫出来的恶臭,许多人初来这里,一个坚持不住甚至会呕吐出来,人们经常会看到有人趴在路边,呕吐的肠子似乎都要喷出来,便知道是初来乍到的新人,立时便会迎来四周的一阵哄笑。
如果只是看到巍峨雄伟的皇城以及那些宽阔的长街,很难想象在这京城之中还有如此让人作呕的地方存在。
庙堂巷虽然名称上只是一条巷子,但这条巷子委实很长,穿过整条巷子竟然有两三里地,夜幕之后,穿行在这条巷子上,白天里喧哗热闹的声息便静下来,两边众多铺面散发着昏暗的灯火,走在巷内不但要忍受扑鼻的恶臭,还要忍受从两边投射过来的目光。
许多的铺面已经打烊,但还会有些夜里做生意的铺面依然是敞开着半扇门,从门后会有毒蛇一般的目光盯着从街上走过的行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规矩。
庙堂巷人员复杂,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所以每个人对接近自己的人都会异常地小心,同时对外来的新面孔也会更加的提防。
月明星稀,夜色幽静,月光投射在庙堂巷的水沟里,隐隐从一些紧闭的屋门后面传来人类最原始的声音,有些暗门子的劲头很足,声音也很大,远远传出去,但附近的人们都习以为常。
长庆客栈就在快出庙堂巷的地方,十分简陋的门面,一块破旧的木板悬挂在门头,字体也是十分的潦草,但好歹能让人知道这里是住宿的地方。
这里的住宿自然很便宜,但是客人其实并不多,其实敢在这鱼龙混杂之处住宿的人本就是胆子不小,这世间真正胆大的人却并不多。
虽然客栈很便宜,但是附近的暗门子一到夜幕降临之后也会如同雨后春笋般跳出来,所花费的银钱比住客栈多不了几个恶,却能抱着一个娘们睡上一整晚,所以真正要落宿之人,宁可找个暗门子钻进去,也不愿意住进客栈。
所以即使是三更半夜,到这家客栈投宿,也依然能够找到房间。
寂静的巷子内,一道人影正一步一个脚印踩着坑坑洼洼的道路往前行,他全身上下罩着薄薄的黑披风,就是连脑袋也被掩住,行走之时很慢,那一双冰冷的眼眸却是时刻注意周遭的情况。
一直走到长庆客栈门前,这人停了一下脚步,四周看了看,这才进了客栈之内,一直等客的店伙计忙躬了个身,笑道:“大爷回来了?”
那人却是理也不理,径自走到楼梯边上,轻步上了二楼。
上了二楼,前面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便是客房,门对着门,长廊两头各自挂着一盏灯笼,楼道虽然昏暗,却也不至于看不清楚。
那人直直往前行,但眼珠子却是左右掠动,观察过道两边的状况,走出一小段路,这人忽然停住脚步,眼眸中冷光骤起,眼角余光却是看到在左首的房门上,悬挂着一块牌子,上面竟然弯弯曲曲画着一个符号,形似蚯蚓。
屋内亮着灯火,显然是有人。
这人只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停下脚步,依然往前走,走出五六步,这才在一间房门前停下,轻轻推开门,回头向那挂着木牌的房门看了一眼,唇边划过一丝冷笑,这才进了屋内,随即关上了门。
他进屋之后,屋内却一直没有亮起灯火,更没有一丝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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