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轻尘处变不惊,喃喃道:“他杀我,是早晚的事。”
凉王要杀他,和夏轻尘斩断王权龙剑无关,即便没有王权龙剑之事,亦会有其余的借口。
比如此前的羽婷彤遇害案,不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心要置夏轻尘于死地吗?
军宫宫主默认,的确,没有王权龙剑,还会有别的理由。
“所以,你更要离开。”军宫宫主道。
夏轻尘轻轻一笑:“宫主凭什么觉得,凉王会让我再离开南疆呢?”
嗯?
他老眼一眯,警惕的环视四周,这一扫之下,还真发现几道鬼鬼祟祟的残影,在宅院附近来回闪烁。
毫无疑问,夏轻尘已经被监视,他离开宅院都会被凉王知晓。
“明日的宴会,我想不参加都难。”夏轻尘如此说道。
军宫宫主深深叹息,心底涌动莫大悲凉,君王花费偌大心思,只为杀死一个威慑自己的功臣。
这,是凉境最大的悲哀吧!
凉王有此心机,不想着如何提高凉境的整体实力,不想着开疆拓土,却只想着提防能力强的臣子。
凉境,彻底看不到希望。
再加上南疆敌军在即,凉王却一意孤行的撤换主帅。
军宫宫主仿佛已经能够看到不久后,凉境的将来。
“你若想走,老夫护你离开!”军宫宫主沉吟道,仿佛下定决心:“老夫一把骨头,早已是要快入土的人,不能眼睁睁看着肱股之臣遭受冤杀。”
他亲自护送,那意味将和凉王作对,他宫主的身份将走到尽头。
夏轻尘动容,深深鞠躬一拜:“宫主美意,轻尘承受不起,还望勿要折煞小辈。”
他淡定道:“宫主但请放心,凡有一丝求生希望,轻尘绝不坐以待毙。”
话已至此,他还是要前去参加宴会,军宫宫主无话可说,他戴上斗笠,默默一叹:“有什么事,需要老夫帮助的吗?”
他的意思是,夏轻尘有何后事尚未料理。
夏轻尘想了想,道:“请保护我寄居在烟雨郡主府的父亲和姑姑。”
“好!”军宫宫主披上厚厚的蓑衣,深深注视夏轻尘一眼,无言的拍了拍他肩膀,默默行去。
夏轻尘重新坐下,孤独一人,在漫天月光下,轻轻抿一口浊酒。
望着眼前的花草,恍惚间,好似看到一位粉色裙裳,笑如明月的少女翩翩起舞。
他沉静干涸的眼眶里,涌出一抹湿润,鼻中亦满是酸涩:“明珠……”
那年船上,受关押的少女。
那年楼台,抚琴如梦的梦幻佳人。
那年小岛,拼命争取一号密室,还被冤枉的伊人。
那年码头,和其再见,从此天人永隔的红颜。
一幕幕,如时光倒流,在他脑海中一一闪现而过。
曾经的点点滴滴,昔日的平淡日常,此刻回首,适才发现,那是莫大的幸福。
他的心,如有一柄刀在搅动。
曾经月明珠给他多少心动,此刻,心就有多痛。
为什么,他明知是死,亦要前往凉王府?
为什么,任何人相劝,他都一意孤行?
为什么?
不是他蠢,不是他傻,不是他有把握一定能活下来。
而是,他要为心中的那个女孩,讨回公道!
只为此,他不惜一命,宁可逆众人意,亦要独步前行。
咔擦——
思绪翻滚中,酒杯炸裂,冷却的酒水四溅,洒满一地。
星光照耀下,如飘落人间的星子,熠熠生辉……
翌日,天明。
熹微晨光倾泻院落,洒在夏轻尘背影,他身上淋落的晨露,在阳光下蒸腾出白色的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