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绰绰,一片斑驳。
墨然抬头望远:“这么多年,终于不必再等了。”
郭小钰淡淡点头:“恭喜主人。”
树下之人闻言恍惚垂首,目光落在地上斑驳的树影中:“终于要开始了。”
郭小钰淡然立在他身后,久久静默。
风吹影动,林风簌簌。
袭卷江湖血雨,武林腥风。
吹荡远去,复又归来。
墨衣之人静静望向林中远处,幽声开口道:“……你却似并无慰色。”
郭小钰便抬头看向了他,滞言许久,慢慢道:“一直以来小钰只道自己是个无心之人,无什么念也无什么执,用此残身还主人埋骨之恩,余生便了……”素衣之人长袖风中微扬,语声悠凉:“如今看来却不似这样轻易、这样简单明了。”
树下之人闻言便寂:“……人何能无心,无心又怎能活。”
郭小钰目光亦寥,轻言道:“便如主人所说……人无心,便难成活。”她转而面向数步外的一棵枯枝老树,沉默良久,终于道:“主人让小钰给到霜宁郡主叶悦的毒,应是剧毒无比……”
墨衣之人闻言抬眸,语声轻幽:“……是此事触动了你的心?”
素色衣裙在林野中映月而浅,盈盈然有别于四周墨色。
郭小钰面容柔淡:“主人让阿悦服下那一味毒,不过是为了叫端木若华留在京中。”
树下之人不避讳地点了头:“她若插手蜀地之事,却儿行事难成。”
风吹长袖,微微撩起。
郭小钰立身于原地,久未动,下瞬道:“能叫端木若华滞留难离的毒必是凶险至极……”抬眸直视男子身影,她道:“望主人莫忘了答应小钰不伤她性命之事。”
墨然闻言静一时,而后浅声道:“你应知,清云宗主亦有神医之名,即便一时解不了毒,也必能暂延她性命。之后,我自会为她解毒。”
郭小钰垂目默然。
毒虽能解,但经此一事,有些事,终归回不了当初了。
林风又拂,林野寂寂。
郭小钰微抬起头:“她有意相助云萧让他们师徒顺利救下文墨染,故而才会寻我商量要自恶伤势,迫叶齐求教端木若华,不得不在朝堂上退让却步。”
墨然神色漠然:“你也确实是依了她所求……她所要的,已然达成了。”
郭小钰再度垂目。道:“主人也可看出叶齐确实看重这唯一的亲生女儿……留她一命,日后对主人或有用处。”
久久,墨然宁声:“我已说过,不会杀她。”
身后素衣长裙的女子垂手于身前,拂罢裙摆跪了下来:“小钰谢主人。”
墨然不语。
女子起身罢,再度躬身行了一礼。
墨然背手于后,兀地开口:“她是凌王独宠的霜宁郡主,你是流放逃回的罪臣之女,你与她即便是友,也非同路之人,若看得太重,只是自欺欺人,于你是险。”
郭小钰目中微有波澜,半晌,亦道:“主人经年相瞒,留在端木若华身侧,其实与小钰一般无二,也是不会有好下场。”
墨衣之人垂眸一刻,无声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女子默声:“小钰心下也知。”
墨然浅声而叹。“有些人虽在你身侧,却只会离你越来越远……因你已选了与她相背的路。”抬眸望远,目光如月、月光宁:“你我皆是如此,早已陌路殊途,与之相错而行。”
夜风拂止,吹动素衣流云。
郭小钰转身而走。“小钰去了。”
“……嗯。”语声悠长,墨然目中沉静,似笑似苦似慰:“便照计划开始吧。”
“小钰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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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北的凌王府内灯火通明。
少女闺房内能闻到清新淡雅的熏香,雪幔珠帘,隐隐拂动。
房内一直传出嘤嘤的哭声,叶齐立于珠帘一侧,眉间一拧。“叶荣,把王妃带下去!”
凌王妃瘫坐在叶悦床前横榻上铺就的软垫上,闻言咬着手里的绣帕拽住了榻前椅中女子的长袖。“先生一定救救我家悦儿……一定救救她……”
端木若华端坐椅中,慢慢收回了搭在叶悦腕间的手,眉间微蹙,面色极为沉肃。“王妃不宜心伤太过,且自珍重……端木一定尽力。”
叶齐不耐烦地甩袖。
叶荣连忙催促侍女上前扶起凌王妃。“扶王妃下去歇息。”
言罢转面向叶齐行了一礼,便领侍女快步而出。
“悦儿……悦儿……”凌王妃一面走一面仍忍不住回头低声啜泣。
叶齐拂帘而入,看着静坐不语的端木若华。
叶绿叶、蓝苏婉、云萧三人均立身在白衣女子身后,此刻凝目看着榻上面容暗沉近紫的少女。
“是何情形?”叶齐沉声问道。
端木若华眉间一直蹙着,久未应声。
凌王正待疾言厉色,便听女子幽声道:“绿儿上前把脉看看。”
叶绿叶闻言一愣,下一刻依言颔首:“是。”
绿衣女子上前把了把叶悦的脉,眉间亦拧起,随之仔细查看了一下叶悦面门及周身几处。
“师父……弟子不能确定。”
端木若华面色沉然,微微点了点头后,轻言道:“为师亦不能确晓。”
叶齐听罢双眉一拧,沉面。
叶绿叶肃然看着榻上的少女。皱眉喃道:“她到底中的是何物……”
端木若华向后退开一步,示意蓝苏婉与云萧亦上前为叶悦把过脉。
叶齐望见,当即不悦:“男女授受不亲,云萧就不必了!”